雷水井壁的新刻度刚凝定三日，镇上的石路就起了变化。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赵凯。他清晨赶去麦田时，脚边的青石板突然泛出淡金色的纹路，像极了雷水井里的雷丝。“这石头咋自己发光了？”他蹲下身摸了摸，石板带着点温热，纹路顺着指尖的土气往上爬，在他掌心绕了个圈，竟凝成颗米粒大的雷珠，轻轻一碰就钻进皮肤里。
赵凯只觉浑身一暖，丹田处的灵力突然活泛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撬开了淤塞的河道。他试着抬了抬镇口的挡路石——前日还需借着雷水之力才能单手提动，此刻竟能稳稳抱在怀里，石上的青苔紫得发亮，雷纹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缠，在肩头开出朵小小的雷花。
“阿芷！你看我！”赵凯抱着石头冲进药圃时，阿芷正教哑女用雷丝捆扎药材。哑女指尖的雷纹比昨日更清晰了些，捆住的药草竟自己挺直了腰，叶片上的露珠都带着金芒。
“雷脉顺着石路漫过来了。”阿芷放下手里的活计，指着院门外的石板路，雷纹像藤蔓似的顺着路面向远处蔓延，在街角拐了个弯，恰好避开了王婶家的鸡窝，“它好像知道哪里该走，哪里该绕。”
哑女突然拉了拉阿芷的衣袖，指着自己的手腕。那里不知何时多了圈淡紫色的雷纹，正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她试着抬手，院角的药锄竟自己飘了起来，稳稳落在她手里。阿芷眼睛一亮：“你……能御物了？”
哑女惊喜地睁大眼睛，又试了次，药锄在空中划出道弧线，精准地落在菜畦边，雷纹在锄刃上闪了闪，像是在回应。这是淬体境中阶才能掌握的灵力外御，她前日才刚摸到淬体境三层的边。
此时的林风正坐在雷水井边，指尖漫不经心地敲着井沿。他能感觉到雷脉在石下游走，像条苏醒的蛇，带着他的雷气钻进镇上的每道缝隙。三日前那枚雷珠入体时，他丹田的灵力曾剧烈翻涌，第九重的壁垒像被水泡软的纸，隐隐透着松动的迹象，却始终差了点什么。
“林小哥，快来！刘掌柜的染坊出事了！”王婶的声音带着慌张传来。
林风赶到染坊时，只见刘掌柜正对着匹雷云缎发愁。缎面上的星图突然乱了套，北斗七星的斗柄倒转过来，织纹里的雷丝像活过来似的乱窜，把绸缎搅得皱成一团。“刚想给星象师寄去，就变成这样了！”刘掌柜急得直搓手，“这雷丝咋不听使唤了？”
林风伸手抚上绸缎，雷丝立刻温顺下来，顺着他的指尖往回退，星图慢慢归位，只是斗柄末端多了颗从未有过的亮星。“不是不听使唤，是它想往更远的地方去。”他指尖的雷气顺着绸缎漫开，亮星突然射出道细线，落在染坊墙角的裂缝里，“这里的地脉通着山外的荒原，雷丝想去那边看看。”
话音刚落，墙角的裂缝里钻出串雷纹草，草叶上沾着点沙砾——那是荒原特有的燧石沙。刘掌柜眼睛突然亮了：“前几日城里来的商队说，荒原那边在闹沙暴，埋了好几个商队，要是雷丝能过去……”
“还不行。”林风收回手，绸缎上的亮星暗了暗，“雷脉刚出镇，还嫩得很。”他看向院外，赵凯正抱着石头往镇口跑，石板路上的雷纹被他踩得发亮，每一步都在地上印出个浅金色的脚印，那是淬体境高阶才能凝聚的“灵印”。而哑女站在药圃边，正用雷丝牵引着药锄翻地，动作虽生涩，灵力运转的流畅度，比阿芷初学时快了足有半月。
这些变化像投入湖面的石子，一圈圈荡开，都绕不开雷水井的中心。林风望着井里自己的倒影，淬体境第九重的灵力在体内循环了不知多少圈，壁垒上的裂纹越来越密，却总在最后一刻差了口气。他想起老谷主曾说，灵师境的门槛，从来不在灵力多少，而在能否让自身雷气与天地雷脉真正“认亲”。
傍晚时分，雷纹草突然顺着石路往镇外疯长，赵凯追着草尖跑到荒原边缘，发现沙砾里竟冒出片小小的雷泽，水洼里浮着颗雷珠，与林风丹田的气息一模一样。他刚要伸手去捡，雷珠突然炸开，化作漫天雷丝，一半钻进沙里，一半顺着风往回飘，落在林风的雷水井里。
林风正在井边打坐，感应到雷丝归来，下意识地运转灵力接引。就在雷丝触及丹田壁垒的瞬间，他听见“咔嚓”一声轻响，像冰面裂开的声音。低头时，掌心不知何时多了道雷纹，纹路尽头缠着点沙砾，正慢慢往灵脉里渗——那是荒原的气息，带着风与石的粗粝，撞碎了他守了九年的壁垒。
远处，赵凯抱着刚成熟的麦穗往回跑，哑女的药锄在田里划出整齐的弧线，阿芷站在药圃边记录新长出的雷纹草，刘掌柜的染坊飘出新的星图缎，斗柄末端的亮星正对着荒原的方向。林风望着这一切，指尖的雷纹轻轻发烫，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越过了那道看不见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