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的手指刚触到那片染黑的布料，整块井沿石就往下沉了半寸。他立刻收回手，后退半步，眼神紧盯着枯井口。
云昭站在他侧后方，霜魄剑已出鞘三寸，掌心贴着剑柄，目光扫过藤蔓缝隙。雨水顺着她的发尾滴落，砸在脚边泥地上。
“别动。”陈玄低声说。他从仪器包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贴片，贴在井沿裂缝边缘。检测仪屏幕亮起，波形图开始跳动，显示一组规律的负向能量脉冲。
“是‘九转噬灵咒’。”他说，“魔渊教主独有的封印术，专门抽取魂力。”
云昭皱眉：“太一阁后山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不只是封印。”陈玄蹲下身，用理道符笔轻点冰面，“青铜鼎刚才翻译了符文——‘血饲不灭，终引归墟’。这不是镇压邪物，是在养什么东西，定期放血供养。”
云昭握紧剑柄：“井底有活物。”
“铁链声还在。”陈玄抬头看她，“间隔三秒一次，节奏稳定，不是机械自动运转，更像是人为拖动。”
他把检测仪切换到深层扫描模式，探头对准井口。屏幕上出现模糊轮廓：井壁向下延伸约十五丈，底部有一团热源，温度略高于常人，但心跳频率极低，每分钟不到十次。
“活着，但被控制了。”陈玄收起仪器，“不能直接下去。这层符文带反探测机制，硬破会触发警报。”
云昭点头。她将霜魄剑缓缓插入石缝，左手结印，寒气顺着剑身渗入。冰霜迅速蔓延，覆盖整个井口，并沿着内壁向下冻结。井沿的暗紫魔纹被冰层包裹后，光芒微弱了几分。
“符文活性下降了百分之四十。”陈玄看着数据，“低温压制了它的能量传导。”
冰层完全封住井口的瞬间，井底传来更清晰的响动——金属刮擦岩石的声音，缓慢而持续，像是有人正拖着铁链爬行。
“听。”陈玄抬手示意。
声音断断续续，但能分辨出方向变化。先是从井底左侧传来，接着转向中央，最后停在正下方。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轻微的喘息，虽然极低，却被冰层传导得异常清楚。
“是人。”云昭说，“而且没死。”
“问题是，他是被困的受害者，还是诱饵？”陈玄盯着冰面，“上一回我们遇到的‘李青’，也是这么说的。”
云昭沉默。她知道陈玄说得没错。那个自称守夜弟子的人，最终崩解成黑烟，只剩半截带魔纹的铜钱。敌人已经学会用人形傀儡传递信号。
陈玄打开记录笔，调出刚才拍摄的画面。他放大井沿符文细节，发现其中一道刻痕与其他不同——它呈螺旋状嵌入石缝，末端连接一根几乎看不见的细丝，一直埋入地下。
“导引丝不止一条。”他说，“这条通向地底深处，可能连着另一个节点。”
他取出金属探针，轻轻接触那根细丝。检测仪震动了一下，屏幕上跳出加密信号片段：一串数字序列，格式与之前魔渊教主使用的倒计时相同。
“他们在远程监控。”陈玄切断探针连接，“只要我们破开封印，对方立刻就知道。”
云昭思索片刻：“能不能伪造信号？让它们以为封印没被动过。”
“可以试。”陈玄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型干扰盒，“我昨天调试过的伪频发射器，能模拟静默状态下的能量波动。”
他将装置贴在冰层表面，启动开关。屏幕上的波形逐渐平稳，与未受干扰时的数据几乎一致。
“现在他们看到的是‘正常封印’。”陈玄说，“但我们只有两小时窗口期。超过这个时间，系统会自检，发现异常。”
云昭点头：“够了。”
她双手持剑，灵力灌注剑身。霜魄剑发出清鸣，寒气骤然增强。冰层继续向下延伸，直到完全封死井底通道。热源信号随之减弱，但仍存在。
“人还活着。”陈玄确认。
他取出理道符笔，在冰面上画出一个六边形阵列。这是他根据流体力学设计的能量分流模型，能让破封时的冲击波分散到四周，避免惊动远处的监控节点。
“我来开锁。”他说，“你准备接应。一旦发现异常，立刻斩断冰层，撤回来。”
云昭站到井口右侧，剑尖指向地面。
陈玄闭眼，识海中青铜鼎虚影浮现。他将符文图像投入鼎内，几秒后，一段文字浮现：“解锁路径：逆序击打三处节点，顺序为右下、左上、中轴。”
他睁开眼，用符笔尖端依次点击冰面覆盖的三个位置。每敲一下，符文就黯淡一分。第三击落下时，整圈魔纹同时熄灭。
冰层发出细微裂响。
陈玄立即后退。云昭上前半步，剑尖微扬。
井底的声音停了。
没有新的动静，也没有警报。
“成功了？”云昭问。
“不知道。”陈玄盯着冰面，“可能是陷阱暂停了。”
他重新连接检测仪，扫描井下情况。热源依旧，心跳频率未变，呼吸微弱但连续。
“不像装的。”他说。
云昭伸手按在冰层上，寒气再次注入。冰面变得透明如镜，能隐约看见井底景象。
一个人影蜷缩在角落，双手被铁链锁住，身上披着残破道袍，胸口微微起伏。他的脸被长发遮住，但从体型判断，确实是名男性修士。
“执事服样式符合太一阁低阶编制。”陈玄说，“和布料碎片一致。”
云昭忽然抬手：“等等。”
她指向那人脚边——地面有一小滩积水，水面倒映出他的脸。
那不是失踪弟子李青。
是一个陌生面孔，约莫四十岁，左脸有一道贯穿伤疤，嘴唇干裂，脖子上有环形烙印，刻着一个扭曲符号。
“没见过这个人。”云昭说。
“也不是最近才被抓的。”陈玄放大图像，“皮肤脱水严重，至少关了三个月以上。”
他突然注意到什么：“等等……那个烙印。”
他翻出记录笔里的照片，对比半截铜钱上的魔纹。两者结构高度相似，尤其是中心螺旋部分。
“他是信号中继节点之一。”陈玄说，“他们用活人做传输载体，这个人就是其中之一。”
云昭皱眉：“为什么把他关在这里？明明可以直接杀掉取用魂力。”
“因为需要维持生命体征。”陈玄分析，“只有活着的人才能持续发送信号。魔渊教主在利用这些人构建一张隐形网络，覆盖整个太一阁后山。”
他看向导引丝埋入的方向：“这条线只是冰山一角。下面可能还有更多这样的囚室。”
云昭握紧剑：“我们现在下去吗？”
“不行。”陈玄摇头，“贸然进入会被标记。我们必须先搞清楚这张网的总控节点在哪里。”
他拆下干扰盒，换上一个新的记录装置。这台机器能捕捉接下来十二小时内所有经过导引丝的信号流，包括加密内容和发送频率。
“等数据攒够，就能反向追踪源头。”他说，“但现在，我们得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云昭收回霜魄剑，冰层保持封闭状态。她最后看了一眼井底倒影中的囚徒，那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头微微动了一下。
陈玄关闭检测仪，将所有设备收进包里。他站起身，拍掉裤腿上的泥。
“走。”他说，“回实验室。”
两人转身离开枯井。雨还在下，竹林寂静无声。
就在他们走出十步远时，井底冰层内部，那滩积水的表面，轻轻泛起一圈涟漪。
囚徒的手指，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