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炙烤大地。
旱季如约而至,土地呈现明显的龟裂,有几根手指宽度。
绿色草叶基本木有,徒留焦枯草梗,以僵硬的姿态倒伏着,被马蹄踏过,化作金色粉尘,融入泥沙。
稀稀拉拉的树木都落尽叶片,虬曲枝干如瘦骨嶙峋的手臂,绝望地伸向天空,祈求着一场永远不会降临的甘霖。
此刻,母亲正带着钟离七汀在这片白炽的寂静里移动着,它步伐因饥饿和口渴而略显滞重,四条长腿像移动的桅杆,在热浪蒸腾的荒原上,划开一道道无形的波纹。
因为干旱导致的植物匮乏,沿途食物量减少,母亲肋骨和盆骨都开始凸显出来,身形瘦削。
钟离七汀舍不得它消耗大量身体储能来产奶,喝奶的时候意思意思唆几下,基本靠9527的大奶瓶保命。
母亲一开始还担心她食欲下降,身体健康的问题。
结果幼崽依旧圆滚滚,反而又健硕上几分,头已经高达胸口位置,就才彻底放下心。
还好钟离七汀在9527的提醒下拿上个位面带的大水盆装了满满的一盆水,在母亲渴到不行的时候,不经意间把它带到水盆边喝水。
可惜,当时背包还太小,盆不是很大,装的水很快被喝完。
今天已经是母亲断粮,断水的第三天,由于身体构造问题,强大的散热功能,导致身体也有一定量的水分流失 ,此刻,补充生命之源刻不容缓。
天空一个小圆球迅速降落,坐到钟离七汀的鹿角上。
“汀姐,你母亲行走的大致方向上对的,虽然前方没水,但有一点点绿色可食用植物。”
钟离七汀眼睛一亮,回头开心的奔过去蹭蹭母亲的身体。
母长颈鹿不明所以,但还是温柔的抵了下她的头,这幼崽每时每刻都活力满满,给漫长的迁徙之路增加了勃勃生机。
“哞。。”
愉悦的回应一声孩子,母长颈鹿做出决定,它必须放弃在高处觅食的优雅,向低处寻觅生机。
很快,一片遍布尖刺的金合欢丛出现在视野里,那些坚硬的木刺,能刺穿最厚的皮囊,但它那条长达半米灵巧如蛇的紫黑色长舌,游刃有余地穿梭其间,精准卷走藏在棘丛背后的细小叶片和荚果。
饥肠辘辘的胃,终于在今天有了些许收获。
它一边嚼着叶片,一边低头用鼻尖轻轻拱开地上板结干枯的象粪,从那些未被完全消化的纤维里,寻找些许残余的养分。
很快,小小丛绿色被叶片被吃完,甚至开始咀嚼那些毫无水分的枯树枝,发出的声响,只为压榨出那一点点养分维系生命虚无的希望。
“汀姐,前方有你亲戚。”
钟离七汀惊讶,她来这个世界还没看到过同族呢。
“丑小孩终于要见其它家长了吗?”
“汀姐,你不丑,只是有点胖。”
钟离七汀磨牙,狠狠甩头,无奈9527扒在犄角上稳稳的,只能放弃。
“下次你再说我胖,就不许坐我头上。”
“oK,汀姐,我错了。”
随着体型的增高、那对小鹿茸的距离也拉开几许,9527就缩小身体卡在那里,当成自己的专属王座。
母亲继续带着钟离七汀赶路,穿越过一片布满砾石的区域时,视野尽头,热浪扭曲的空气里,渐渐描摹出几个修长而熟悉的身影。
同样是优雅的身姿,同样斑驳的花纹,在蒸腾的地气中如同海市蜃楼。
“哞。。”
母亲发出一声细微含混的鸣叫,带着一丝本能的雀跃。
那是它的,又或许是没有血缘的同伴,长颈鹿社会结构松散得如同这旱季的风,沙里的土,它们很少结伴而行。
除非是旱季,在食物、水源、安全等问题时,短暂聚集在一起 ,然后悄无声息的各奔东西。
唯一固定的纽带 ,就是母子关系 ,母亲会抚育幼崽一年半 —两年 ,形影不离 ,教授生存技巧 ,提供保护。
近了,更近了。
那些巨大的身躯在寂静中投下交错的阴影,没有亲昵的碰触,没有热烈的嘶鸣,连眼神的交汇都短暂得如同流星。
场面安静如鸡。
钟离七汀麻爪,左望望,右瞅瞅,问9527。
“统,它们在演哑剧吗?”
“汀姐,它们在交流信息。”
钟离七汀抖抖耳朵,凝神细听。
果然,一段极为微弱的低频率在耳膜中回荡,感觉有点痒痒的。
她抖抖耳朵,抬起蹄子想抠抠,然后。。抬了个寂寞。
长颈鹿们静静站着,高昂的头颅在令人眩晕的高度上微微摆动,仿佛在以一种钟离七汀无法理解的方式,交换着关于与的信息。
这是一场无声的茶话会,空气中流动着默然的关切与确认。
还没等钟离七汀分析出一个子丑寅卯,那短暂的交流,瞬间被太阳蒸发。
不过片刻,其中一头体型稍大的个体便率先移开了脚步,走向另一个方向。
没有人类的含蓄告别,没有丝毫犹豫,族群再次星散,重新化为广阔天地间几个孤独而执拗的剪影。
钟离七汀傻眼,变呆瓜了。
她难以置信的冲过去发出低鸣,问母亲怎么不介绍一下下自己这个新晋的小成员。
母亲一言难尽的瞅着她,叹口气,深邃的眼眸里有点钟离七汀看不懂的情绪。
“阿统,我妈咋了?”
“汀姐,成年鹿认为刚几个月的幼崽是最危险的,它们是所有食肉动物的目标,也许几个月后,就看不到你了,所以这个族群都没有介绍幼崽的习惯,等你快满2岁就好。”
钟离七汀也无语了。叹口气:
“终究是我不配了!”
在危机四伏的大草原,过度关注本身就是一种。
幼崽的安全,依赖于群体的视而不见,它们不因好奇而聚集,不因喧闹而暴露。
每一头成年长颈鹿都曾是这样被养育成长起来的幼崽,这也是大自然进化的结果,它们将这种的智慧,代代相传。
优雅永不过时。
在自然界,唯有保持这优雅的疏离,各自在无垠的荒芜中长途跋涉,才能为血脉的延续,挣得一丝微茫长大的机会。
母亲收回眺望远方的目光,那里空无一物,只有地平线在热浪中扭动着。
它用脖颈轻轻拢了拢自己的孩子,再次迈开优雅的步伐那身影,带着钟离七汀继续这一段旅程。
“这么大的太阳, 你不热吗? ”
“热。。汀姐要喝水吗?”
钟离七汀看着那的泥潭、那黄黑的牙齿、那破了世界杰尼斯记录的大嘴,陷入深深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