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该在如意馆里吗？怎么竟跑到她府里来了？
夏以沫还没理清思绪，祁煜的声音就先飘了过来。
那声音本就清润，裹着暖阁里的炭火气息，更显悦耳：
“你这花厅倒会布置，窗台那盆墨兰开得正好，待会让人搬到我院子去。”
“什么？”
夏以沫愣了几秒，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的什么院子？”
祁煜闻言，站直了些，下巴微微抬起，那模样像极了讨食的猫，却偏带着股傲娇劲儿：
“你可别想赖账。昨晚你从我床上走的时候，明明答应了让我住到你旁边的。”
“轰”的一声，海兰脑海一炸，手里的帕子直接掉在了地上。
她瞪大了眼睛，瞳孔都缩了缩，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头埋得快贴到胸口。
殿下昨晚……去了祁公子的院子？
还从他床上……这话要是传出去，可怎么得了！
夏以沫的耳尖也热了，她快步走到祁煜面前，抬着头看他。
她比他矮些，需得微微踮脚才能直视他的眼睛：
“我昨晚明明说的是，你若毒发，我便给你解药。
什么时候答应让你住进来了？”
祁煜哼了一声，声音软了些，却依旧带着点不容拒绝的霸道，弯腰凑到她跟前，小声说：
“对啊，可我的解药就是你。
不离你近一点，万一我毒发了，你来得及递药吗？”
夏以沫的话卡在喉咙里，看着他的左臂，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方才的反驳瞬间没了力气。
她别过脸，声音轻了些：“罢了。”
随即转头对还僵在原地的海兰说，“去把西院收拾出来，给祁公子住。”
海兰还没缓过神，懵懵懂懂地应了声“是”，捡起帕子匆匆退了出去。
花厅里只剩两人。
祁煜看着夏以沫泛红的耳尖，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指尖的白玉佩转得更快了：
“早这样不就好了？你总是会答应我的，不是吗？
还有……我为什么不能跟你住同一个院子？”
“因为男未婚，女未嫁，你住我府上就已经会遭人非议了，小心出门有人背地里说你坏话。”
夏以沫撇过头不看他，走到那盆墨兰旁边，视线落在花窗外。
“哦？会怎样说我坏话？说我攀高枝，为求明昭公主倾心，不惜送上门来，自荐枕席？”
祁煜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滚烫的气息包裹着她，继续开口，语气蛊惑：
“还是说……我是公主养的面首？不管外头人说什么，我都不在意。
有没有可能，他们说的也没错。殿下～夜里冷，可要我替殿下暖暖床？”
话音刚落，祁煜俯下身子，在她侧脸偷啄了一下。
夏以沫被这猝不及防地吻一惊，手肘反射性往后一击，祁煜捂着腹部往后退了一步。
“唔……你谋杀亲夫啊……”
夏以沫转过身，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再乱说话晚上没饭吃。”
祁煜佯装害怕，嘴角却快扬到了天上，琉璃似的眸子里满是笑意，他知道她吃软不吃硬。
“殿下～”
夏以沫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祁煜，我觉得你要是去春风阁，说不定能当头牌。”
说完抱着胳膊走了，她总是莫名对他有种亏欠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替自己受了伤的缘故。
算了，她还是赶紧想办法把这同心蛊给解掉。
正月初二，正是访亲的好日子。
马车刚在太傅府门前停稳，车帘便被随行的宫女轻轻撩起。
夏以沫还未踏下车凳，就见府门前已站了一片人。
为首的正是外祖父上官佺，苍白的发用一支碧玉簪束着。
身上罩着件石青底的团花锦袍，虽年逾七旬，脊背却挺得笔直。
他身后跟着族里的长辈与后生。
青灰布袍的族老攥着暖手炉，锦缎袄子的后生怀里还揣着未拆的红纸封。
见马车停下，齐齐躬身，声音落得整齐：
“见过明昭公主。”
“外祖父快起来，这么冷的天，您怎么在门口等这么久？”
夏以沫连忙踩着凳儿下来，不等宫人搀扶，快步上前伸手拖住上官佺微凉的手腕。
老人却轻轻挣了挣，枯瘦的手摆了摆，语气里带着几分固执的郑重：
“殿下身份尊贵，礼不可废。再说，盼着我的殿下来，这点寒算什么？”
他说着，眼角的皱纹却弯了起来，目光落在她身上，满是疼爱。
一行人簇拥着进了正堂。
堂屋里燃着银丝炭，八仙桌上摆着蜜饯、干果，正中的供桌上还供着岁朝清供图。
夏以沫刚在铺着软垫的椅子上坐下。
族中现任家主上官鸿便笑着开口，他是外祖父的长孙，也是自己的大舅舅，他声音洪亮：
“殿下，您可知晓？除夕夜里，您表嫂给咱上官家添了个重孙！
如今咱们明昭，也是做小姨的人了！”
这话一出，堂屋里顿时响起一片笑声。
坐在上官佺身旁的族老笑着点头：
“可不是嘛！那小子生得白净，哭声亮堂，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夏以沫眼里也漾开惊喜，语气里带着点嗔怪：
“哎呀，这样大的喜事，怎么没差人往宫里递个信？我也好提前备份礼来。”
上官佺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白须沾了点茶水，却笑得精神：
“这不是想着你初二准来？特意留着给你说，也好让你回宫跟你母后说说，让她也沾沾这喜气。”
“那母后听了，定要高兴得赏人呢！”
夏以沫笑着调侃，话锋一转又带了点期待：
“我今日倒没备好给小外甥的礼，回头定让人补上，舅舅可得让我见见这小家伙才行。”
“那是自然。”
上官鸿当即转头，朝堂外唤了一声，“音儿！”
不多时，一个身着月白襦裙的女子走了进来，眉眼温顺，正是上官鸿的儿媳，夏以沫的二表嫂。
“音儿，你带着明昭去你大嫂院里，让她瞧瞧小外甥。”
女子连忙应了声“是”，走到夏以沫面前，微微屈膝。
夏以沫起身时，特意放轻了脚步，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句：
“有劳二表嫂了。”
见她语气里没有半分公主的架子，只有晚辈的客气与亲近。
音儿抬头笑了笑，轻声道：“殿下客气，这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