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驰,将南方的葱郁山峦远远抛在身后,窗外的景色逐渐变得开阔、平缓,带着北方特有的苍茫气息。天色由暗转明,又由明转暗,循环往复。
沈砚泠的意识被困在那片无形的屏障之后,时间感变得模糊而漫长。他像一个被固定在座位上的幽灵观众,只能被动地接收着外界的一切信息,内心的焦灼与日俱增。
他“看”到张启灵几乎不怎么合眼,大部分时间都保持着那个守护的姿势,只有偶尔在确认路况绝对安全时,才会短暂地闭目养神片刻。
那根连接两人的金红线,如同生命线般稳定,持续着温和的能量反哺。沈砚泠能“感觉”到,小官的状态确实很好,甚至比在山林木屋时更加凝练沉静,仿佛这场守护与等待,也在无形中淬炼着他的某种特质。
【张启灵生命体征平稳,能量层级稳定,灵魂波动……趋于某种‘圆满’?数据库对比中……类似状态记载稀少,通常出现在经历重大心灵蜕变或达成重要誓约之后。】系统尝试分析着,电子音也带着一丝困惑。
沈砚泠的意念沉默。小官的蜕变,是因为他吗?这个认知让他心头沉甸甸的,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暖意。
他“听”到无邪和胖子在前排的低声交谈。
“胖子,你说砚泠弟弟到了北京,能醒过来吗?”无邪的声音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虑。
“肯定能!”胖子的回答斩钉截铁,但沈砚泠能通过胖子手背上骨刃的链接,感知到那底下隐藏的一丝不确定,“花儿爷不是说了吗?他身体没问题,就是在‘充电’!等电充满了,自然就醒了!到时候胖爷我请他去吃东来顺,涮羊肉管够!”
“嗯……”无邪轻轻应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手背上的玫瑰纹身。
沈砚泠能“感觉”到从那纹身上传来的,属于无邪的担忧和期盼,还有一丝……因获得骨刃而产生的、想要变得更强的决心。无邪哥哥也在努力啊。
解雨臣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要么闭目养神,要么翻阅一些电子资料。但沈砚泠能“看”到,他偶尔会抬起手腕,看着内侧那朵精致的绯红玫瑰,眼神复杂,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有一次,他甚至尝试着将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清凉气息的能量注入玫瑰纹身,那骨刃瞬间浮现,刃身上流转的绯红光泽似乎更加灵动了一丝。解雨臣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黑瞎子则是车厢里最“活跃”的那个。他时不时会哼几句不成调的小曲,或者用他那带着京片子的懒散语调,点评一下路过的风景和车辆。
“哟,这地界儿,以前好像来过……”
“前面服务区停一下?加点油,顺便放放水。”
“哑巴张,你说咱把这小朋友往四合院一带,是不是有点扎眼?要不先搁我那儿?虽然破了点,但保证安全。”
张启灵通常只会给他一个冷淡的眼神,或者直接无视。
沈砚泠虽然无法回应,却将这些点点滴滴都“看”在眼里。黑瞎子看似不着调,但每一次停车、每一次路线选择,都透着专业和老辣,将可能的风险降到了最低。他提出安置地点,也并非玩笑,而是在认真考虑后续的隐蔽性。
这种被所有人精心呵护、周密计划着的感觉,让沈砚泠那颗因为无法掌控自身而焦躁不安的心,渐渐沉淀下来。
他不再只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累赘,他似乎……也成了他们这个紧密团体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即使是以这种“沉睡”的状态。
旅途中的小插曲也并非没有。
在一次深夜经过某段偏僻省道时,黑瞎子突然降低了车速,语气随意却带着警惕:“后面有尾巴,跟了有一段了,手法不像沈重山的人,倒像是……地头蛇?”
车厢内的气氛瞬间一凝。
张启灵的目光锐利地扫向后视镜。
解雨臣睁开了眼睛。
无邪和胖子也立刻紧张起来。
“甩掉。”张启灵言简意赅。
“得令。”黑瞎子嘴角一勾,脚下油门猛地一踩,方向盘灵巧地转动,越野车发出一声低吼,如同脱缰的野马,瞬间提速,在夜色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拐进了一条岔路,几个急转和穿插,便将后面那辆试图跟踪的破旧轿车远远甩开,消失在后视镜的视野里。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甚至没有发生任何冲突。
沈砚泠“看”着这一幕,心中松了口气,同时也对黑瞎子的能力有了更直观的认识。这个总是戴着墨镜、一副懒散样的男人,确实深不可测。
【威胁解除。跟踪车辆已被甩脱,无后续追踪迹象。】系统确认道。
虚惊一场后,车厢内重新恢复了安静,但那份警惕并未放松。
随着时间的推移,窗外的建筑逐渐增多,灯光也越来越密集璀璨。空气中似乎也弥漫开一种属于大城市的、喧嚣而充满活力的气息。
北京,快到了。
沈砚泠的意念也不由得生出一丝期待和……隐约的紧张。北京,他回来了,他和小官在那相遇。那里会有新的挑战吗?沈重山的触角,会不会已经伸到了那里?
终于,在又一个黎明时分,越野车驶下了高速公路,融入了北京清晨川流不息的车流之中。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宽阔的街道上车水马龙,与之前山林间的静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黑瞎子熟练地驾驶着车辆,在复杂的城市道路中穿梭,最终驶入了一条相对安静、带着浓厚历史气息的胡同,停在了一处看起来并不起眼、但门楣厚重的四合院门前。
“到了。”黑瞎子熄了火,拉起了手刹,“花儿爷的地盘,绝对安全。”
张启灵低头,看向身边依旧“沉睡”的沈砚泠,轻轻握了握他的手,低声道:“我们到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仿佛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沉稳。
沈砚泠的意念“看”着车窗外那陌生的朱红大门和青砖灰瓦,感受着小官掌心传来的温度,心中百感交集。
漫长的旅途结束了。一个可能更为安全,但也可能更加复杂的环境。
而他,这个苏醒的旁观者,还要在这具无法动弹的身体里,等待多久?
【物理投影与灵魂链接通道修复进度:92%。预计完全修复还需十二至二十四小时。】系统给出了最新的进度。
快了……就快好了……
沈砚泠按捺住激动的意念,继续静静地“注视”着。
他看到张启灵再次小心翼翼地用毛毯包裹好他,稳稳地抱起,走下汽车。
无邪和胖子连忙上前帮忙拿行李,解雨臣已经走到了院门前,似乎在用特殊的方式确认安全和开启门锁。黑瞎子则叼着烟,靠在车边,警惕地扫视着胡同的两端。
晨光熹微中,一行人带着沉睡的希望,踏入了这座古老的院落。
新的篇章,即将在北京这座巨大的城市里,悄然翻开。而沈砚泠知道,当他真正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将面对的,是一个与以往截然不同的世界,和一群他誓死也要守护的、可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