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空魇秘境
本章提要:
妙手空消失后,古堡死寂。千面人捡起笔记,发现“降魔抓在西翼走廊,缺面砖后是入口”。小白狐干呕出现幻觉:千面人因降魔抓而死。我找到“严芯”,与千面人母亲同名。三日后,神秘声音宣布妙手空在幻境存活,触发秘境寻宝,明晚一点西翼走廊集合寻破幻之钥救他。声音消失。三人决定同往。小白狐联系降魔抓与涅盘之力:“秘境或与重生相关。”为防意外,聚在小白狐房间。千面人彻夜研究图谱,我守门握笔记,小白狐劝我休息。夜半,我梦见陈绽民说:“桃花林里有答案。”
正文:
裂缝消失后,圣女堂陷入一片死寂,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火把摇曳的光在粗糙的岩壁上投下三人扭曲的影子,它们拉长、静止,宛如三尊沉默的石像,守护着这片被遗忘的圣域。小白狐的手抖得厉害,指尖冰凉,呼吸急促得像只受惊的小兽。我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检查裂缝边缘的石砖——砖面光滑如初,没有任何裂痕或凹槽,连刚才缠绕的黑丝和黏稠的黏液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那刺耳的撕裂声、那道深不见底的裂缝、以及妙手空坠落时的绝望呼喊,都是一场精心编织的集体幻觉。
“他……真的被拖入幻境了?”小白狐的声音带着哭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我听说幻境里全是心魔,进去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就像被活活吞噬的灵魂。”
我没有回答,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千面人手中的手稿上。那破旧的羊皮纸封面,上面“赖怡君”三个字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陈绽民的脸突然闪过脑海——那个在桃花林里对他说“答案在过去”的男人,此刻竟与手稿上娟秀的字迹重叠在一起,仿佛命运的嘲弄。
千面人始终没有说话。她一页页翻着手稿,指尖轻柔地划过“赖怡君”的名字,划过“桃花染胭脂”的甜蜜承诺,划过“第三世,他是临安画工,我是钱塘江畔的绣娘,他画红衣女子,我绣凤凰裙摆,却终究死于瘟疫”的凄美记述。当翻到最后一页时,她的手指停住了——那不是赖怡君的字迹,而是妙手空的,潦草却坚定如刀刻:
“降魔抓在西翼走廊,缺面砖后是入口。忘忧石颜料可破幻境结界,但需以‘三世记忆’为引。严芯的转世,会知道如何使用。”
“西翼走廊?”小白狐凑近看,火把的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古堡第六层的西翼走廊,去年雨季塌了半面墙,后来一直封着,像被诅咒的伤口……”她突然捂住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呕——”干呕声在空荡的圣女堂里尖锐地回荡,小白狐弯下腰,手指死死抠着地面的石缝,指甲缝里嵌满了灰尘。
我连忙拍她的背,掌心能感受到她脊骨的颤抖,却发现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冷汗顺着下巴滴落,在冰冷的石砖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映出火把跳跃的光影。
“怎么了?是不是中了毒?还是这里的空气有毒?”我的声音发紧,喉咙干涩。
小白狐摇摇头,视线开始模糊,像蒙上了一层雾气。她看见石砖上的水洼里,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眼角有颗细小的泪痣,正对着她微笑,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温柔。女子的裙摆轻轻飘动,露出里面绣着的金色凤凰,凤凰的眼睛是用朱砂点的,鲜红如血,像活的一样转动着。
“活手……”女子的声音飘进耳朵,像隔着一层水幕,幽远而清晰,“你看,这凤凰……是不是很像当年临安破庙里的那只?它也在看你呢。”
小白狐猛地睁眼,水洼里的人影消失了,只剩下自己扭曲的倒影和石砖的裂纹。她大口喘气,心脏像要跳出胸腔,每一次跳动都撞击着肋骨:“我看见她了……那个红衣女子,她叫我‘活手’……她的声音,像冰一样冷。”
我的脸色变了,寒意从脊背爬升:“活手是故事里的主角……你怎么会听到她的声音?这不可能是巧合……”
“因为她不是‘故事里的主角’。”千面人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她是真实存在的。”她合上手稿,抬头看向圣女堂的穹顶,那里有一道细微的裂缝,月光从裂缝中漏下,银辉洒在她眉心的朱砂痣上,痣点仿佛在微微发亮,“我娘叫严芯,她临终前告诉我,我们家族的女人,眉心都有一颗朱砂痣,是‘降魔者’的标记。她还说,严家世代守护着一样东西,藏在古堡的西翼走廊,像埋藏的秘密种子。”
我的瞳孔骤缩,心跳加速:“降魔抓?”
“是。”千面人站起身,手稿被她塞进怀里,动作果断而决绝,“妙手空的故事没说谎,只是他省略了最重要的部分——严芯消灭红链后,并未魂飞魄散,而是将降魔抓藏回古堡,自己则转世为普通人,也就是我的母亲。”她的手抚上眉心,指尖轻触朱砂痣,“这颗朱砂痣,不是封印,是定位器——降魔抓只认严家血脉,像磁石吸引铁屑。”
小白狐的干呕渐渐停止,她扶着石壁站起来,眼神茫然如迷途的羔羊:“等一下,我看看手稿,我怕还有忽略的地方,万一漏了什么关键……”千面人将手稿递给小白狐,小白狐接过来后快速翻阅,羊皮纸在她手中沙沙作响。当手稿翻至倒数第三页,妙手空的字迹突然变得急促,墨迹甚至洇透了纸背,仿佛书写时正被什么无形的怪物追赶——
“……幻境中碰到一自称‘活手’的画匠,这厮乃数百年前之人,看来这个幻境似真似幻,也不知是我和他到底是谁穿越了,亦或是我和他都穿越到了幻境中?总之,我们二人趣味相投,相见恨晚,于是结伴而行……与活手入古堡三日,这厮总说‘这墙不对劲’。他指尖在石壁上划拉,说那些饕餮纹的眼睛在动,云雷纹的卷曲线像活蛇般扭曲。我骂他老毛病犯了,他却突然按住我手腕,指节泛白:‘你听,墙里有心跳声,咚咚咚,像鼓点。’
活手本名陈莽,是巧师门里最疯的一个。师父说他生下来右手就带着六指,能‘摸活物之骨,辨死物之灵’,故赐号‘活手’。他专爱捣鼓些断手断脚的傀儡,说‘死物有灵,缺的只是一口气’。当年师父临终前塞给他一个青铜匣,说‘古堡深处有你要的那口气’,他便揣着匣子追了我三年,非要拉我来这鬼地方,像着了魔。
第五日,幻境里的桃花开得邪乎,粉白花瓣落满肩头,竟带着浓重的血腥味,甜腻得令人作呕。活手突然蹲下身,从土里刨出半截断手——那手五指蜷曲,指甲缝里卡着块青铜碎片,竟与他腰间挂着的青铜匣锁片一模一样。‘是师父的手。’他声音发颤,指尖抚过断手的指骨,动作轻柔如触碰珍宝,‘师父说的“那口气”,是这个?’
话音未落,断手突然动了。五指猛地弹开,死死攥住活手的手腕!他疼得闷哼,却不肯松手,反而盯着断手的掌心——那里刻着个极小的‘承’字,与我手稿里记的‘双生契’图谱分毫不差。‘原来师父早知道……’活手惨笑,笑声凄凉,‘他不是让我来找“气”,是让我来当“饵”,像诱饵抛入深渊。’
墙里的心跳声越来越响,石壁上的饕餮纹突然张开嘴,吐出十几张苍白的人皮面具。面具后是空洞的黑影,手里提着锈迹斑斑的锁链,锁链尽头挂着更多断手断脚,其中一只脚腕上,赫然套着与‘我’(博宇转世)同款的铜环!活手突然将青铜匣塞进我怀里:‘走!把匣子带给千面人!她娘欠我师父一条命,这“承”的债,该她来还!’
他猛地扯开衣襟,心口处竟纹着与降魔抓符文裂痕一致的图案,血红色的线条在月光下泛光。‘师父当年给我纹这“锁灵阵”,就是怕我跑。’活手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混合着汗水滑落,‘他说“活手的手,能锁万物,也能承万灵”……原来我这六指,天生就是给降魔抓当“承器”的,像容器盛放诅咒。’
那些面具人扑来时,活手突然将断手按在自己心口。‘锁灵阵,开!’他嘶吼着,指尖的六指指甲暴涨三寸,硬生生插进自己心口的纹身里。霎时间,无数金色丝线从他体内涌出,缠住那些面具人,丝线所过之处,黑影竟像冰雪般消融。但他心口的血也跟着涌出来,染红了胸前的‘承’字,那字竟活了过来,顺着丝线爬向石壁深处——那里,传来降魔抓沉闷的嗡鸣,像远古的叹息。
我最后看见的,是活手被金色丝线裹成茧,石壁上的饕餮纹闭上眼,墙里的心跳声变成了他的声音:‘告诉千面人……她娘说的“宿缘”,不是仇,是债。我师父欠严芯祖师的,我欠我师父的,她……欠我的。’
青铜匣在我怀里发烫,匣盖缝隙里渗出的血,与活手心口的血一模一样,温热而黏稠。”
手稿到这里戛然而止,最后一页只有三个血字,歪歪扭扭,像是用尽最后力气写的——
“活手承债”
小白狐的火把“啪”地烧到了底,火星溅在兽皮手稿上,烫出一个小洞。千面人突然捂住心口,那里的衣襟下,正传来与青铜匣发烫时一样的灼热温度,烫得她肌肤刺痛。她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玉佩,玉佩冰凉,背面刻着的,正是一个极小的“活”字,像命运的烙印。
“活手承债?那更必须去了。”千面人的语气不容置疑,眼神坚定如铁,“手稿上说,忘忧石颜料可破幻境结界,但需要‘三世记忆’为引。而降魔抓,是唯一能取出忘忧石颜料的工具。”她看向我,目光锐利,“你脚踝上的铜环,从进入古堡就开始发烫,对吗?像火烧的印记。”
我一怔,低头看向脚踝——那枚祖传的铜环,此刻红得像烙铁,上面刻着的“博”字,正发出微弱却刺眼的光,仿佛在回应她的质问。
“妙手空的故事里,严芯说‘降魔抓等的是博宇的转世’。”千面人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字字如锤,“博宇,是我娘日记里提到的名字——三百年前,与严芯一同封印红链的降魔师,你的先祖。铜环就是证明。”
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令人窒息。小白狐看着我,眼神充满困惑与恐惧,我看着千面人,千面人却凝视着石壁上妙手空留下的血手印——暗红色的印记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原来从踏入古堡的那一刻起,他们就不是“偶然相遇”的探险者,而是被命运丝线牵引的棋子,每一步都早有安排。
“走吧。”千面人率先向外走,裙摆扫过石砖,发出细碎的声响,像蛇行在沙地,“去西翼走廊,时间不多了。”
三人穿过圣女堂的侧门,沿着狭窄的旋转楼梯向上走。古堡的第六层比下层更阴暗潮湿,墙壁上的壁纸剥落,露出里面发黑的木板,霉味混合着灰尘扑面而来。西翼走廊的入口果然被封着,厚重的木板上钉着生锈的铁钉,上面贴着一张泛黄的纸条,字迹模糊:“危险,勿进。”像最后的警告。
千面人没有犹豫,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那是她一直藏在靴子里的防身武器,刀刃在月光下闪着寒光,映出她冷峻的侧脸。她用力撬开木板,灰尘簌簌落下,呛得小白狐剧烈咳嗽起来,眼泪直流。走廊尽头,果然有一面墙缺了块面砖,露出里面的青砖,砖缝里长着黑色的苔藓,散发着腐臭的气息。
“就是这里。”千面人走上前,指尖按了按那块缺砖的位置,用力推压,可惜的是,不管如何使劲,砖块竟纹丝不动,像焊死了一般。正当千面人用短刀刀把敲击砖面时,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她的身体猛地一颤,七窍同时渗出鲜血,血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石砖上。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毫无预兆地向后倒去,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我冲上前接住她,手臂环住她的腰,却发现她的身体已经冰冷如石,眉心的朱砂痣黯淡下去,化作一道浅痕,像从未存在过,只余下死亡的寂静。
小白狐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看着千面人的尸体,突然明白了什么。她颤抖着翻开手稿,找到妙手空写的最后一页,指尖划过“严芯的转世,会知道如何使用”——原来,“使用”降魔抓的代价,不是知识,而是严芯转世者的生命,像献祭的羔羊。
我将千面人轻轻放在地上,盖上她的衣襟,动作缓慢而沉重。他站起身,看向小白狐,发现她正盯着手稿的某一页发呆,火把的余烬在她手中闪烁。那一页上,赖怡君画了一幅小小的插画:一个穿着降魔抓的女子,站在桃花林中,花瓣纷飞,身边站着一个戴铜环的男子,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无名指上戴着同款的银戒,戒指在画中泛着微光。
“博宇……”小白狐喃喃道,声音轻如耳语,“手稿里说,博宇是严芯的爱人,三百年前与她一同封印红链,却被红链的爪牙害死,转世后脚踝会有铜环胎记……我,你的脚踝……”
我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踝——那里的铜环,正烫得惊人,红光透过布料渗出,像燃烧的炭火。
他终于明白陈绽民的梦语:“桃花林里,有答案。”不是谜题,而是归宿。
他终于明白妙手空故事里的“遗忘守护”:活手遗忘了爱恋,却记得守护;而他,遗忘了前世的记忆,却记得要找到桃花林里的那个人,像磁极相吸。
手稿从小白狐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翻开的那一页上,赖怡君用红笔写着一行小字,墨迹新鲜,仿佛刚写下不久,血红色的字迹在月光下刺眼:
“第五十一章 空屋魇语——千面人,严芯转世,为取降魔抓而死。下一章,该轮到‘博宇转世’了。”
千面人倒在墙壁前的第三日清晨,小白狐是被一阵极轻的咳嗽声惊醒的。
她猛地从地板上坐起,后腰的淤青被石砖硌得生疼——为了守着千面人的“尸体”,她和我已经在西翼走廊的入口处蜷缩了两夜。火把早已燃尽,只有月光从走廊尽头的破窗漏进来,在千面人苍白的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此刻,那具“冰冷”的身体正微微颤抖,喉间发出小猫似的呜咽。小白狐连滚带爬扑过去,手指颤抖着探向她的鼻息——微弱,但确实有气流拂过指尖。
“我!她没死!她还有气!”
蜷缩在门后的我瞬间惊醒,铜环撞在石阶上发出脆响。我跌跌撞撞冲过来,看清千面人颤动的睫毛时,我这个一向沉稳的男人突然红了眼眶,声音都在发颤:“快……扶她起来,去圣女堂!那里有通风的窗!”
两人合力将千面人架起来,她的身体依旧冰冷,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但眉心那道浅痕似的朱砂痣,竟隐隐透出一丝淡红。小白狐突然想起手稿里的插画:赖怡君画过严芯佩戴降魔抓时的模样,那时严芯的眉心痣也是这样红,像一颗正在呼吸的血珠。
圣女堂的穹顶裂缝漏下朝阳的金光,落在千面人脸上。她睫毛颤得更厉害了,忽然猛地睁开眼——那双总是覆着薄雾的眸子此刻清亮得吓人,直直盯着穹顶,像是在透过裂缝看什么遥远的东西。
“水……”她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娘的……降魔抓图谱……”
我立刻反应过来,从怀中掏出那本被千面人塞进他衣襟的手稿。手稿最后几页沾着干涸的血迹,正是千面人七窍流血时染上去的。他颤抖着翻开,果然在妙手空字迹的背面,夹着几张泛黄的宣纸,纸上用朱砂画着繁复的图谱:青铜钩爪的剖面图、符文裂痕的排列规律、甚至还有一行极小的批注——“以血为引,以魂为祭,方可唤醒。”
“原来……她早就知道。”小白狐捂住嘴,眼泪砸在手稿上,晕开一小团墨迹。千面人从一开始就清楚“使用”降魔抓的代价,但她还是伸手了。
千面人喝了半壶水,脸色渐渐有了血色。她撑着石砖坐起来,看向我脚踝上的铜环——那枚铜环此刻不再发烫,而是泛着温润的银光,上面的“博”字清晰可见。
“博宇的铜环……果然认主。”她笑了笑,嘴角还残留着血痂,“三百年前,严芯和博宇联手封印红链时,铜环就是降魔抓的‘钥匙’。现在,钥匙在你手里。”
我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那降魔抓……”
“在暗格里。”千面人看向西翼走廊的方向,眼神复杂,“它需要‘钥匙’才能真正苏醒。但在此之前,我们得先救出妙手空。”
话音刚落,圣女堂的空气突然泛起涟漪,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一个诡异的声音凭空响起,带着孩童般的尖细和抑制不住的兴奋:“叮——检测到降魔抓守护者苏醒,博宇转世者在场,活手者意识觉醒——符合‘秘境寻宝’触发条件!”
小白狐和我同时站起来,背靠背警惕地环顾四周。阳光穿过穹顶裂缝,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没有任何人影。
“谁?!”我低吼,铜环发出轻微的嗡鸣。
那声音咯咯地笑起来,回荡在空旷的圣女堂里:“别紧张呀,探险者们~ 你们的同伴妙手空在幻境里活得好好的呢,他用一半魂魄换了个‘求救信号’哦~ 想救他吗?明晚深夜一点,第六层西翼走廊,缺面砖的墙壁前,我带你们去找‘破幻之钥’呀~”
声音越来越远,像飘走的蒲公英:“记住哦,只有三个名额~ 迟到的话,妙手空的魂魄就要被幻境吃掉啦~ 咯咯咯……”
笑声消失后,空气恢复了凝固的状态。小白狐的心脏狂跳,她想起手稿里赖怡君写的那句话:“古堡是活的,它喜欢看人类挣扎的样子。”
“是古堡的意识?”她颤声问。
千面人却摇了摇头,指尖划过母亲留下的图谱:“不是古堡。是‘红链’。”她的声音冰冷,“三百年前它被封印时,魂魄碎片散落在古堡各处,能影响人的心智,制造幻境。现在,它在引诱我们去秘境——那里很可能是它的老巢。”
我握紧了铜环:“去不去?”
“去。”小白狐突然开口,眼神坚定,“手稿里说,‘破幻之钥’是忘忧石颜料。而忘忧石……只在桃花林里有。”
她翻开手稿的插画页,指着赖怡君画的桃花林:“你们看,这里有个不起眼的批注:‘阮云凤以涅盘火炼石,成忘忧,可破虚妄。’阮云凤是严芯的师父,传说她掌握‘涅盘之力’,能让人死而复生。如果秘境里有阮云凤的传承……”
她看向千面人:“或许,秘境与‘重生’有关。”
千面人的瞳孔骤然收缩。重生——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的记忆。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反复说:“别报仇……去桃花林……找阮祖师的涅盘火……”
原来,母亲早就给她留了后路。
“好。”千面人站起身,将母亲的图谱折好塞进袖中,“明晚深夜,西翼走廊见。”
接下来的一整天,三人都在为秘境之行做准备。我去古堡厨房找了些干粮和水,小白狐将手稿里所有与“幻境”“桃花林”“阮云凤”相关的内容都抄在布条上,系在手腕上。千面人则一直在研究降魔抓图谱,偶尔停下来,用短刀在石壁上刻画符文——那是母亲教她的“清心咒”,据说能抵御幻境侵蚀。
夕阳西下时,小白狐靠在石壁上打盹,梦见了那个红衣女子。这一次,女子没有微笑,而是指着她的胸口说:“活手者的心脏,是忘忧石最好的‘容器’……”
她猛地惊醒,冷汗浸湿了后背。我递给她一块干粮,低声道:“别担心,有我和千面人。”
小白狐看着他脚踝上的铜环,突然想起手稿里的插画:戴铜环的男子和穿降魔抓的女子,在桃花林里交叠双手。她低下头,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夜幕降临时,三人一致决定聚集在小白狐的房间——那是古堡第五层的一间客房,窗户朝南,能看见外面的山林,相对安全。房间里只有一张木床、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墙角结着蛛网,空气中弥漫着霉味。
千面人一进房间就将母亲的图谱摊在书桌上,用从厨房找来的油灯照明。图谱上的朱砂符号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她用指尖一个一个抚摸过去,嘴里念念有词:“降魔抓的符文裂痕分‘天、地、人’三层……天层主封印,地层主攻击,人层主……献祭……”
我搬了把椅子守在门后,手里紧紧攥着妙手空的笔记。笔记里除了故事大纲,还有一些零碎的记录:“三月初七,买下古堡西翼产权”“四月十五,发现暗格机关”“五月初二,手稿被调包”……最后一页,妙手空画了一个小小的简笔画:一只狐狸和一条鱼,站在一扇青铜门前。
“他早就知道我们会来。”我低声说,指给小白狐看那幅画,“狐狸是你,鱼是我。”
小白狐的心沉了下去。从踏入古堡开始,他们的每一步似乎都在妙手空的算计之中。那他现在被困在幻境里,是意外,还是计划的一部分?
“别想了。”千面人头也不抬地说,“妙手空的故事里,从来没有‘意外’。他写的每一个字,都是伏笔。”她用短刀在桌面上划出一道痕迹,“比如这个‘献祭’符文——它需要献祭者心甘情愿,才能发挥最大威力。我娘当年……就是自愿献祭的。”
小白狐愣住了:“你是说,严芯……”
“是严芯的转世,也就是我娘。”千面人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小白狐,“严芯封印红链后并没有魂飞魄散,而是带着降魔抓回到古堡,用自己的转世作为‘锁’,将红链的魂魄碎片困在暗格里。我娘是第一世转世,她生下我后就被‘戴人皮面具的人’杀死了——那些人,是红链的残余势力,他们想夺取降魔抓,释放红链。”
油灯的火苗晃了晃,映得她的脸忽明忽暗:“我从小戴着人皮面具生活,就是为了躲避他们。直到在古堡遇见你们,我才知道,躲是没用的。”
房间里陷入沉默,只有窗外的风声呜呜作响,像女人的哭泣。小白狐看着千面人清瘦的侧脸,突然觉得鼻子发酸。这个总是冷着脸的女孩,原来一直背负着这么多。
“大鱼,你也快休息吧。”她轻声说,“后半夜我守着。”
我摇了摇头,指节因为攥得太紧而发白:“我不困。”我看向窗外,月光正好照在我的侧脸,“我小时候听爷爷说,我们家祖上是降魔师,为了保护一样重要的东西,死在了江南的桃花林里。他说,等我长大了,脚踝上的铜环会发烫,那时就要去完成先祖的遗愿。”
我低头看着铜环:“现在,铜环烫过了,遗愿也该揭晓了。”
小白狐在床沿坐下,将手稿放在膝盖上。油灯的光照在手稿的插画上,赖怡君画的桃花林栩栩如生,粉色的花瓣像要从纸上飘下来。她忽然想起水洼里红衣女子说的话:“这凤凰……是不是很像当年临安破庙里的那只?”
临安破庙……手稿里写过,第三世,赖怡君是钱塘江畔的绣娘,画工在破庙里为她画了一幅红衣凤凰图。后来瘟疫爆发,画工死了,赖怡君也死了……
“活手……”她无意识地呢喃出声。
“嗯?”我看向她。
“没什么。”小白狐摇摇头,将手稿合上。她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她怕自己会分不清现实和幻境。
夜半三更时,油灯的油渐渐耗尽,火苗越来越小。千面人趴在书桌上睡着了,眉头依然紧锁,手里还攥着短刀。我靠在门后,呼吸均匀,似乎也睡着了。小白狐起身,想找些东西给他们盖上,却发现房间里除了一张薄毯,什么都没有。
她拿起薄毯,轻轻盖在千面人身上。月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千面人的眉心——那枚朱砂痣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红光,像一颗红豆。
就在这时,我突然发出一声梦呓:“陈绽民……桃花林……”
小白狐的心猛地一跳。陈绽民!那个在古堡门口遇见的、说“桃花林里有答案”的疯老头!
她走到门后,蹲下身看着我。他的眉头紧锁,额头上布满冷汗,像是在做什么噩梦。
“桃花林里……有答案……”我又说了一句,声音痛苦,“别去……会死……”
小白狐的心跳得更快了。陈绽民到底是谁?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桃花林里到底有什么?
她想起手稿最后一页,赖怡君用红笔写的小字:“第五十一章 空室残响——千面人,严芯转世,为取降魔抓而死。下一章,该轮到‘博宇转世’了。”
博宇转世……是我。
小白狐捂住嘴,眼泪无声地滑落。她终于明白妙手空为什么要画那幅狐狸和鱼的简笔画——他早就知道,我会是下一个牺牲者。
油灯彻底熄灭了,房间陷入一片黑暗。窗外的风声越来越大,像有无数人在哭泣。小白狐靠在我身边坐下,握住他冰冷的手。铜环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带着一丝微弱的暖意。
“我,别怕。”她轻声说,尽管她自己的声音也在颤抖,“不管桃花林里有什么,我们一起去。”
黑暗中,我的手指动了一下,似乎握住了她的手。
长夜正酣,距离秘境开启的时间,还有四个时辰。但小白狐知道,从我梦见陈绽民的那一刻起,这场以“故事”为名的游戏,已经进入了最危险的阶段。而他们,除了往前走,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