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深处的震动尚未平息,九幽之眼现世的消息已如瘟疫般传遍皇城。萧辰拖着重伤之躯立于残破的宫墙之上,玄色衣袍浸透暗红血迹,那双看尽千载风云的眼眸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明。
“报——”浑身是血的传令兵跌跪在地,“西境烽火台全部燃起!天狼魔宗三十万大军已突破铁岩城!”
文武百官顿时哗然。兵部尚书踉跄出列:“陛下!当立即调遣北疆边军...”
“边军昨夜已遭幽冥殿伏击。”萧辰淡淡打断,声音不高却让全场死寂,“三十七处粮仓同时起火,通往西境的所有官道被毁。”
他转身时衣袂翻飞,露出心口那道仍在渗血的剑伤:“传令:开启所有战时密道,疏散百姓入地下城。皇城守军全部撤至内城。”
“这岂不是将外城拱手相让?”老臣惊呼。
萧辰望向西方天际渐渐弥漫的血色雾气:“我们要让的不是外城,是整个皇城。”
姬明月玄凰羽衣无风自动,眉心浮现火焰纹路:“诸卿可记得太祖皇帝是如何开国的?”
她展开一卷泛黄的羊皮地图,指尖划过皇城地底纵横交错的脉络:“九百年前,太祖正是在此地布下九天焚魔阵,将前朝百万魔军引入皇城,以龙脉为引,尽数焚灭。”
满朝寂静。年迈的太傅突然颤巍巍跪地:“可那是与敌俱焚的死阵!需要皇室血脉献祭才能...”
“所以本宫与萧先生才会从皇陵取回这个。”姬明月托起轮回镜,镜面映出众人惊惶的面容,“需要献祭的不是性命,而是千年因果。”
萧辰突然闷哼一声扶住墙垛,暗红血液自指缝溢出。众人这才发现他后背已被弑帝剑的残余剑气侵蚀得血肉模糊。
“你的伤...”姬明月下意识伸手,却被萧辰擒住手腕。
“不妨事。”他借力站直身子,眼底掠过金色光芒,“幽冥老祖既要这皇城,我们便给他一座坟场。”
三日后,皇城外城已如鬼域。血色雾气笼罩街巷,天狼魔宗的狼头旗插满城楼。幽冥老祖端坐原属皇帝的龙椅之上,指尖敲击扶手:“还没找到龙脉核心?”
黑袍侍从瑟瑟发抖:“轮回镜干扰了所有探测法术,那萧辰似乎用最后力量布下了迷阵...”
“报——”浑身笼罩黑雾的探子滚进大殿,“发现皇室密道!姬明月正带人往城西撤离,似乎要前往祖庙!”
幽冥老祖猛然起身,殿内烛火齐齐摇曳:“终于撑不住了?追!”
此刻城西祖庙,萧辰正将最后一道符文刻上石柱。鲜血不断从他嘴角滴落,每一笔都带着细微的金光。
“够了!”姬明月抓住他执刀的手,“再这样消耗本源你会...”
“老祖生性多疑,不见鱼饵不会咬钩。”萧辰反手擦去她眼角泪痕,动作罕见地轻柔,“记得我教你的阵眼步法吗?”
庙外突然传来厮杀声。秦婉如带着浑身是血的商会死士退入大殿:“他们来了!至少三个幽冥长老!”
萧辰突然将姬明月推向神像后的暗道:“走你的路,我守我的道。”
石门合拢的刹那,姬明月看见萧辰撕开胸前染血的绷带,露出心口那道凝聚着弑帝剑气的伤痕——他竟一直用肉身封印着这道足以毁灭半座城的力量。
幽冥老祖踏入祖庙时,看见的是独自倚着神像的萧辰。青年脸色苍白如纸,脚边倒着七八个黑袍修士,轮回镜在他手中发出微弱光芒。
“值得吗?”老祖轻笑,“为那些蝼蚁做到这般地步。”
萧辰抬眼的瞬间,老祖突然暴退——青年眼底已尽转鎏金,周身浮现出虚幻的帝冕。
“你不是重伤...”老祖猛地顿住,惊疑不定地打量四周,“这是幻阵?”
“是因果。”萧辰手中轮回镜骤然亮起,映出老祖千年来造下的无数杀孽,“你当真以为,九天焚魔阵需要的是皇室血脉?”
庙内所有符文同时燃烧,映出地下纵横交错的龙脉光辉。老祖突然发现那些金光正通过轮回镜与萧辰相连——这人竟将自己变成了活阵眼!
“疯子!”老祖咆哮着轰出黑雾,却被金光尽数吞噬,“以魂为引的阵法,你会永世不得超生!”
萧辰在金光中缓缓浮空,心口剑气被强行抽出,化作一柄血色小剑悬在身前:“九百年前,太祖皇帝献祭的从来不是血脉。”
他握住那柄血色小剑,整个皇城的地面开始震颤:“他献祭的是自己的轮回。”
浩荡金光冲垮庙顶的刹那,姬明月正站在龙脉核心之处。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却稳稳接过从轮回镜中飞出的血色小剑,将其插入龙脉泉眼。
“以我玄凰之名,焚尽世间邪魔!”
地面上的幽冥老祖发出凄厉惨叫,发现自己的法力正被龙脉疯狂抽取。更可怕的是,那些死去的天狼魔宗修士正一个个爬起,眼冒金光地扑向曾经的同伴。
“轮回镜...你改了生死法则?!”老祖惊恐地试图撕裂空间,却发现整个皇城已被彻底锁死。
地底传来姬明月清越的声音:“老祖可知,九天焚魔阵还有个别名?”
无尽金光中,萧辰的身影渐渐消散,只余声音回荡天地:
“叫做轮回劫。”
当最后一道黑气被龙脉净化,幸存的守军从地下城走出时,看见的是悬在半空的轮回镜。镜面映出朝阳初升的景象,一旁站着羽衣染血的姬明月。
她伸手接住镜中落下的一缕残魂,小心纳入心口。
“萧先生他...”老乞丐欲言又止。
姬明月转身望向重现生机的皇城,眼角泪痕未干,唇角却扬起傲然弧度:
“他说了,天下还没那么容易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