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与天堂……”
御书房里一片寂静,朱见济的自语声显得异常清晰。
他紧紧攥着那枚从南洋打捞上来的徽章,指节都发白了。徽章锈迹斑斑,一半是秦篆“天”字,另一半是泰西的拉丁文“cAELI”。两个完全不同的符号,就这么扭曲的拼在一起。
这东西背后代表的意义,让朱见济这个穿越者都觉得后背发凉。
智者会的真面目比他想的复杂多了。这个组织不只是想用瘟疫清洗世界那么简单,它融合了东西方的文明,甚至两种信仰。
“陛下,您的手……”
旁边的平南侯陈安澜,看见朱见济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颤抖,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朕没事。”
朱见济松开手,把徽章放回铺着黄绸的托盘上。他这几天没休息好,脸色有些苍白,但此刻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抬起头,眼神却锐利骇人。
“陈安澜,你错了。”朱见济看着他摇了摇头,“你觉得我们最大的敌人,是阿尔卑斯山的老巢,还是那支黑帆舰队?”
“难道不是?”陈安澜不明白。
“不是。”朱见济冷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我们真正的敌人,在这儿。”
“他们用毒雾攻击舰队,用巫咒蛊惑百姓,还用阴谋诡计来动摇军心。这场仗,打的不是刀枪,是人心。”
“而朕就要先攻破他们的心!”
“传旨!”朱见济的声音不容置疑,“召李泰、钱铭立刻进宫!朕要给大明海军弄一套能抵挡这些精神攻击的装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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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熙三年,四月二十二日,京师,国家科学院。**
新成立的生物防护实验室里,没人敢大声喘气。
桌上摆着南海送来的紧急报告,还有几个琉璃皿,里面装着些奇怪的真菌孢子和海藻样本。就算是对付“蛇蛊”很有经验的李泰,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
“陛下,这毒看不见摸不着,能跟着风飘,也能溶进水里。一旦吸进去,再强的军队也只会变成自相残杀的疯子。这……这不是凡人能挡住的手段啊!”李泰的声音都在发抖。
“凡人的法子挡不住,那就用‘格物’的法子来挡。”朱见济的声音很平稳。他换了身方便活动的白色长袍,正站在一块大草图板前,用炭笔飞快的画着什么。
“李泰,你看,这种真菌孢子会飘在空气里,通过呼吸进入人体。那我们就让它没气可入!”他指着图纸上一个奇怪的头盔设计图说,“用精钢或者紫铜,做成全封闭的头盔,脸前面用高纯度的琉璃当镜子。头盔和衣领的接口,用好几层涂了油的牛皮或者鱼鳔胶封死,保证一点缝隙都没有!”
“这头盔,朕叫它‘苍龙头盔’!”
“至于身上,”他又画了一套连体的怪衣服,“用多层江南上好的丝绸,或者福建的鲨鱼皮,反复泡桐油,晒足四十九天,让它水火不侵,气也透不进去。手腕脚腕,用牛筋扎紧。这套衣服,就叫‘玄武气密服’!”
看着图纸上那套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防护服,李泰和他身后的钱铭等人都看傻了,实在想不通皇帝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能想出这么周全又匪夷所思的东西。
“还有解药,”朱见济又拿出一份写好的药方,递给旁边的太医院院使刘思敬,“朕查了《神农百草经》,上面说,明矾可以解毒杀虫,藿香能祛湿辟秽。朕再配几味安神的药,你让太医院连夜赶制一批口服的药水和外用的药膏。这药,朕叫它——**‘神清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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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过了三天,京师皇家兵工厂就赶制出了第一批“苍龙头盔”和“玄武气密服”的样品。太医院也调集了全城的药材,做出了几千份“神清剂”。
但对朱见济来说,这些东西只能防毒,真正的要害,在于攻心。
**永熙三年,四月二十五日。**
《大明日报》京师总编处。
沈炼向来沉稳,可当他看到朱见济亲手写的下一期头版标题时,也大为震惊。
只见版样上用又粗又黑的宋体字写着一个标题:
**《破除迷信,格物正名:南海瘴气之由来与防治浅谈》!**
“传朕旨意!”朱见济命令道,“这篇文章连登三天!用最简单的话,配上最清楚的图,告诉所有百姓,所谓的‘南海邪雾’,就是南洋林子里的瘴气,因为季节变化被风吹到了海上。这是自然现象,跟鬼神没半点关系!”
“同时,”他转向沈炼,“让随军的记者把‘破浪’号上那些顶住了‘瘴气’的将士事迹好好写写!把他们写成大明海军的英雄!朕要让所有士兵都明白,打仗靠的不是鬼神,是手里的刀和心里的那股劲!”
“这……”沈炼想了想,眼睛一亮,拍手称赞,“陛下高明!这是釜底抽薪啊!敌人想用鬼神来乱我们,陛下反过来用‘格物’破他们的法术,用‘英雄’来稳住军心!这么一来,不管敌人再用什么手段,我们的将士都不会怕了!”
“还不够。”朱见济嘴角微微上扬,“病要医身,更要医心。”
“沈炼,朕要你从翰林院、国子监和新科进士里,秘密挑一批懂《心学》、会看人、能说会道的,在西苑成立一个新衙门。”
“这个衙门不归六部也不归内阁,直接归朕管。它的差事只有一个——”朱见济看着沈炼,一字一顿的说,“研究人心,掌控人心,还要对付所有想用思想和精神当武器的敌人!”
“朕给它赐名——**‘皇家心理司’**!”
“这……”沈炼彻底愣住了。他隐约觉得,这位年轻皇帝要做的事,已经超出了打仗和抢地盘的范畴,进入了一个他听都没听过,光是想想就后背发凉的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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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南海,永兴岛。靖海舰队临时训练营。
一间干净明亮的营帐里,新成立的“皇家心理司”首任司长,王阳明的弟子钱若水,正用温和的声音,和一个目光呆滞、浑身发抖的老兵说话。
这老兵是“破浪”号的幸存者。那天船上的血战把他吓坏了,现在天天晚上做噩梦,嘴里一直喊着“妖怪”。
“我……我看见……孙二副的头……变成了一个大章鱼头,还流着脓……到处都是他的触手……”老兵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好,很好。你现在闭上眼,深呼吸……”钱若水的声音很轻柔,“记住,那不是真的。是瘴气里的毒让你产生了幻觉,看到的都是假的。孙二副是为了保护你们才死的,他是英雄,不是妖怪。”
“假的……英雄……”老兵喃喃自语,涣散的眼神里,好像慢慢有了点神采。
就这样反复的开导和鼓励,不过十天,大多数幸存水手的“战后惊悸症”竟然真的好转了。
同时,皇家心理司还特制了一种混了安神草药的“避邪香囊”,当成“神药”发给舰队的每个士兵。他们被告知,戴着这个就能百邪不侵。
虽然这算是一种骗术,但在这种时候,却成了安定军心最管用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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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海舰队总指挥部,南洋海事地图前。
“陛下,您的意思是,用这个东西来听海里的动静?”
平南侯陈安澜,正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朱见济亲手画的另一张图。图上画着一个怪东西,像个倒扣的大铜钟。
“对。”朱见济点头,“声音在水里比在空气里传的更远、更快。这个东西,朕叫它‘水下听音器’。把它沉到海里,耳朵贴在上面,百里内一条海豚的叫声都能听见,更别说敌人的船和那些毒藻的动静了!”
“嘶……”陈安澜又倒吸一口凉气。他对这位皇帝陛下的“格物之学”是彻底服了。
“传朕命令!”朱见济没理会他的震惊,指着海图下令,“在所有南洋航道上,每隔五十里,就放一个‘听音浮标’!派装备了‘千里镜’和‘顺风耳’的鲨鱼级快船,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停的巡逻!”
“一旦发现可疑的‘迷雾海域’,或者大片漂浮的怪海藻,马上发射红色的信号火箭!附近所有船,不管是军船还是民船,必须立刻躲开!”
“朕要用这张网,把他们的鬼把戏,全都锁死在这片海里!”
然而,就在朱见济以为已经控制住局面时,科学院的一份新报告,却让他心头一沉。
李泰和几个“外邦格物院”的顶尖工匠,神色凝重的抬着一个木箱走进指挥部。
箱子里放着从“破浪”号上捞起来的那块奇怪的黑色船板。船板旁边,还有一片更古怪的暗金色金属件,形状像个巨大的螺旋桨叶片。
“陛下,”李泰的声音又干又沉,“我们分析了这块残骸的材料……它不是金也不是木,不是铁也不是石头……硬得很,比我们用‘永熙锻法’炼出来的精钢还硬得多!科学院现有的法子,在上面连一道划痕都留不下!”
“还有这块桨叶……”他指着那块暗金色金属,“表面光滑得不像话,弧度也特别精准,根本不是人手能做出来的!我们猜,这东西很可能是用一种我们不知道的先进‘机床’一次铸造成的!”
接着,李泰拿起了另一份档案,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陛下,您再看这个。”档案里是一张拓印的图样,“这是几个月前,东方探索舰队失联前,在新大陆附近海域,从一艘同样是黑色的怪船残骸上捞起来的另一块碎片拓印。”
“我们把两块碎片的螺旋花纹和结构做了对比……”
李泰颤抖的把两张图样并排摆在朱见济面前。
朱见济的瞳孔猛的缩成了针尖。
那两张来自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残骸拓片,上面的螺旋花纹,竟然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精准关联!就好像它们本来就……是同一艘船上的东西,或者说……来自同一个文明!
敌人的技术,比他想的还要先进,还要诡异!
“传……李四……”朱见济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些许颤抖。
“让他立刻停下手上所有的观测任务!”
“朕要他告诉朕,那颗被奇怪引力弄偏了轨道的星星……到底……通向了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