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舟出了长安,一路向西,沿着古丝绸之路缓缓而行。越往西走,风沙越大,昔日繁华的驿站渐渐变成了戈壁滩上的残垣断壁,唯有天边的落日,将大漠染得一片金黄,壮阔又苍凉。
不日,父女二人便到了敦煌城。
这敦煌城,虽处大漠边缘,却是丝绸之路上的重镇,城内商贾云集,胡汉杂居,处处透着别样的风情。而城外的莫高窟,更是天下闻名,窟内壁画栩栩如生,飞天神女衣袂飘飘,宛若仙境。
赖布衣牵着青娥的手,刚走到莫高窟的山脚下,怀里的凤凰罗盘就“嗡”地一声,剧烈震颤起来,铜针竟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直直指向洞窟深处,针尖上缠绕的黑气,比在长安皇城时还要浓郁几分。
青娥的白眉紧紧蹙起,侧耳细听,轻声道:“爹,窟里好像有女子的歌声,飘飘渺渺的,不像人间的声音。”
赖布衣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凝重:“这莫高窟的灵气,被人动了手脚,走,进去看看。”
两人顺着石阶,缓步走进洞窟。刚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愣住了——只见洞窟四壁的壁画,竟像是活了过来一般!飞天神女挥舞着彩带,从壁画里飘了出来,在洞窟上空盘旋飞舞;反弹琵琶的仙子,指尖流淌出悠扬的乐曲;连那些供养人画像,都眨着眼睛,对着众人微笑。
可怪就怪在,这些活过来的壁画人物,脸色都透着一股青灰色,眼神空洞,像是被人操控的傀儡。而洞窟的角落里,几个守窟的僧人正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嘴里念念有词:“造孽啊……造孽啊……”
赖布衣走上前,扶起一个年长的僧人,沉声道:“大师,这壁画是何时活过来的?”
老僧人颤巍巍地指着洞窟深处的一尊新塑的佛像,哽咽道:“三天前……三天前,城里的王财主捐了一尊鎏金佛像,说是要供奉在窟里,保佑他生意兴隆。可佛像刚立起来,壁画就……就活过来了!”
他顿了顿,又道:“起初,大家还以为是佛祖显灵,都来跪拜。可没过多久,就有人出事了!凡是摸过那尊佛像的人,回去后都高烧不退,胡言乱语,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
赖布衣顺着老僧人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洞窟深处,果然立着一尊金光闪闪的佛像,佛像的底座,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
他快步走上前,掏出罗盘,往佛像底座一放。罗盘的铜针瞬间疯狂旋转,发出刺耳的尖啸,天池里的水,竟直接沸腾起来,冒着黑色的气泡。
“是噬魂咒!”赖布衣倒吸一口凉气,“这根本不是什么佛像,而是一个噬魂的法器!王财主怕是被人骗了,用这法器吸收莫高窟的灵气,滋养自己的财运,却没想到,反而唤醒了壁画里的千年魂灵!”
青娥闻言,脸色一变:“那这些魂灵,会害人吗?”
“现在还不会,”赖布衣沉声道,“但再过几日,等它们吸够了人气,就会彻底失控,到时候,整个敦煌城都要遭殃!”
正说着,洞窟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只见一群家丁簇拥着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正是那王财主。他看到洞窟里的景象,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过望:“果然是佛祖显灵!我就说,我捐了这么贵重的佛像,肯定能得到保佑!”
赖布衣冷冷地看着他:“王财主,你被人骗了!这尊佛像,是噬魂的邪器,不是什么善茬!再留着它,不仅你的生意会一落千丈,连你的性命都保不住!”
王财主哪里肯信,吹胡子瞪眼道:“你这野风水先生,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这佛像可是我花了大价钱,请西域高僧开光的!你是不是想讹我的钱?”
话音刚落,他身边的一个家丁突然浑身抽搐起来,口吐白沫,指着佛像尖叫道:“别碰我!别吸我的魂!我好冷啊……”
王财主见状,脸色瞬间惨白,这才知道赖布衣说的是真话。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哭喊道:“先生!求您救救我!我真的不知道这是邪器啊!”
“要救不难,但你得按我说的做。”赖布衣沉声道,“第一,立刻让人把这尊邪佛砸了,把碎片扔进大漠深处,永世不得再碰。第二,拿出你一半的家财,修缮莫高窟,救济敦煌城的贫苦百姓。第三,从今往后,不得再做伤天害理的生意,多积德行善。”
王财主哪敢有半句推辞,连忙点头应下,立刻让人动手砸佛像。
赖布衣则带着青娥,走到洞窟中央,掏出朱砂黄符,咬破舌尖,将血滴在符上,然后贴在四壁的壁画上。接着,他让青娥取出银镯,握紧在手中。
“青娥,念清心咒,引魂归位!”
青娥点了点头,闭上眼睛,轻声念起《清心咒》。银镯的嗡鸣声,在洞窟里回荡开来,像是一股清泉,涤荡着众人的心灵。那些活过来的壁画人物,听到咒语声,眼神渐渐恢复了清明,青灰色的脸色也慢慢褪去。
飞天神女挥舞着彩带,朝着赖布衣父女拱了拱手,缓缓飘回壁画;反弹琵琶的仙子,将乐曲收于指尖,化作一道流光,隐入壁画之中。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所有的壁画人物都归了位,洞窟里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剩下悠扬的余音,在空气中缓缓消散。
那些被附身的人,也渐渐清醒了过来,恢复了正常。
数日后,王财主兑现了承诺,砸了邪佛,捐了家财,修缮了莫高窟,还在城里开了粥棚,救济穷苦百姓。敦煌城的百姓,都对他赞不绝口。
这日,赖布衣和青娥准备离开敦煌城。老僧人带着一众弟子,在莫高窟前相送,还送给青娥一幅亲手绘制的飞天图。
“赖大师,多谢您救了莫高窟,救了敦煌城。”老僧人双手合十,恭敬地说道。
赖布衣摆了摆手,笑道:“大师不必客气,这都是王财主和百姓们的功德。我父女二人,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凤舟缓缓驶离敦煌城,大漠的风沙吹过,卷起漫天黄沙。青娥站在船尾,手里捧着那幅飞天图,看着渐渐远去的莫高窟,突然问道:“爹,那些壁画里的魂灵,真的会永远安息吗?”
赖布衣望着远方,轻声道:“会的。只要人心向善,灵气不散,它们就会永远守护着莫高窟,守护着这片大漠。”
罗盘上的铜针,依旧指着东方,针尖上的黑气,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缕淡淡的佛光,映着大漠的落日,闪闪烁烁。
《敦煌壁画行》
大漠敦煌落日孤,莫高窟内现妖图。
飞天漫舞离墙去,琵琶轻弹引魂出。
邪佛噬魂藏祸心,布衣仗义解危途。
银镯一曲清心咒,万古丹青复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