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逢劫遇流民
出了汀州府,一路往西北走,景致渐渐变了模样。汀州的青山绿水被黄土坡取代,官道也越来越窄,到后来竟成了蜿蜒的山路,两旁尽是荒草萋萋的土丘,连棵像样的树都少见。
赖布衣骑着那匹老马,走得不快不慢。白日里看山形辨水势,夜里就找个破庙或者山洞歇脚,饿了啃口干粮,渴了喝口山泉水,倒也自在。只是越往西北走,路上的行人就越少,偶尔遇上几个,也都是面黄肌瘦,眼神里透着一股子惶恐。
这日,天刚擦黑,赖布衣正赶着路,想找个地方落脚。忽然,一阵梆子响,从路旁的土坡后窜出十几个手持棍棒的汉子,个个衣衫褴褛,脸上却带着凶光,拦住了他的去路。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为首的是个独眼汉子,手里攥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砍刀,嗓门大得吓人。
赖布衣勒住马,心里咯噔一下。他看这些汉子虽然凶神恶煞,可身上的衣服补丁摞补丁,脚下的草鞋都快磨破了,不像是惯匪,倒像是走投无路的流民。
他翻身下马,拱手道:“各位好汉,在下赖布衣,是个游方的风水先生,身上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只有一个罗盘,实在没有什么财物。”
独眼汉子眯起那只独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确实穿着朴素,包袱也瘪瘪的,不由得有些泄气。可他身后的一个瘦猴似的汉子却喊道:“大哥,别听他胡说!风水先生最会骗人,说不定他把银子藏在包袱里了!搜搜他!”
几个汉子立刻就要上前动手。赖布衣眉头一皱,却没有躲闪,只是高声道:“慢着!各位好汉,我看你们并非作恶多端之辈,想必是遇上了难处,才落草为寇。若是信得过我赖布衣,我倒有个法子,能让你们不用打家劫舍,也能活下去!”
独眼汉子愣了一下,挥手拦住了手下。他盯着赖布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兄弟几个,都是黄河边的流民,家乡发了大水,田地被淹,爹娘妻儿都没了,实在走投无路,才来这里劫道。你有什么法子,能让我们活下去?”
赖布衣心里一沉,果然是流民。他指着不远处的一片洼地:“各位请看,那片洼地背靠土丘,前有一条小溪,按理说该是块能落脚的地方。可你们看,那洼地的出口被乱石堵住,溪水积在里面,散不出去,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片死水。死水聚阴,住在那里的人,不仅容易生病,还会心烦气躁,做事冲动。你们若是把家安在那里,日子定然不好过。”
独眼汉子和一众流民都愣住了。他们的聚居地,果然就在那片洼地里!而且最近,不少兄弟都染上了风寒,整天病恹恹的,脾气也变得格外暴躁,动不动就吵架动手。
“你、你怎么知道?”独眼汉子的语气,已经没了刚才的凶狠,多了几分惊疑。
“我是风水先生,观山形辨水势,是我的本分。”赖布衣沉声道,“我可以帮你们改造那片洼地的风水,疏通溪水,让死水变活水,再帮你们选几块能种庄稼的地。只要你们肯放下棍棒,安心耕作,用不了多久,就能过上安稳日子。”
流民们面面相觑,眼里都露出了渴望的神色。他们本就不想劫道,只是走投无路罢了。
独眼汉子盯着赖布衣看了半晌,突然把砍刀往地上一扔,对着他抱拳拱手:“先生若是真能帮我们,我李独眼这辈子都感激您的大恩!我这就带您去我们的聚居地!”
赖布衣点点头,跟着一众流民,朝着那片洼地走去。
夜色渐深,洼地周围,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简陋的窝棚。窝棚里透出微弱的火光,还能听到几声孩子的啼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还有淡淡的药味。
一个老婆婆拄着拐杖,从窝棚里走出来,看到李独眼带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回来,不由得有些警惕:“独眼,这是何人?”
“张婆婆,这是赖先生,是个风水高人,能帮我们改造住处,让我们过上好日子!”李独眼高声道。
窝棚里的流民们听到动静,都纷纷走了出来,围着赖布衣,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又带着几分忐忑。
赖布衣看着这些面黄肌瘦的流民,看着那些饿得瘦骨嶙峋的孩子,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起师父的话,风水之道,顺天应人,心怀天下。
他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罗盘,沉声道:“各位父老乡亲,放心!我赖布衣定当尽力,帮大家改造这片洼地的风水,让大家能安居乐业!”
流民们顿时欢呼起来,那欢呼声里,充满了对活下去的渴望。
赖布衣却知道,改造风水,只是第一步。这西北之地,灾情严重,想要让这些流民真正过上安稳日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而且,他隐隐觉得,这片洼地的风水问题,似乎不止是乱石堵溪那么简单。
夜深了,洼地的窝棚里,火光摇曳。赖布衣和李独眼等人,围着一张简陋的木桌,借着火光,开始推演改造洼地的方案。
窗外,风声呼啸,像是在诉说着这片土地的苦难。
而赖布衣的西北之行,也从这一刻起,染上了浓浓的烟火气。他不再是只懂寻龙点穴的风水先生,更成了为黎民百姓排忧解难的布衣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