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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战地记者的“视角”(7)“白宫陷落”最后的“总统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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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宫,这座新古典主义风格的白色建筑,曾在无数明信片和新闻镜头中象征着和平移交的权力与国家的延续。此刻,它是一座深陷重围、伤痕累累的堡垒。匆忙浇筑的灰白色混凝土防卫墙环绕着建筑主体,墙上预留的射击孔后闪烁着枪口的火光。正门前精心修剪的南草坪,如今遍布弹坑、烧焦的草皮和倒伏的装饰灌木。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燃烧的橡胶和更深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木头与文件燃烧的气味。

UpA的最终突击,如同3股拧紧的钢索,从不同方向勒向白宫的脖颈。

第1股是正面强攻的钢铁洪流。李·史密斯、乔尔和洁西·库伦,紧贴在1辆编号“公牛1号”的m1A4主战坦克后部附加装甲的凹槽里,感受着这头巨兽每一次开炮时那撼动五脏六腑的轰鸣和炽热的气浪。坦克的125mm滑膛炮不时发出怒吼,将白宫外围混凝土墙上的火力点一个个炸成齑粉。两辆伴随的xm30步兵战车用30mm机炮扫荡着任何敢露头的目标。在他们头顶和四周,子弹呼啸,迫击炮弹尖啸着划过天空,砸落在白宫建筑或防御工事上,爆开团团烟尘。

UpA的游骑兵早已占领了白宫附近几栋尚存的高楼顶层,简易架设的m224 60mm迫击炮以极高的射速,将一发发的高爆弹药泼洒向白宫建筑本身,重点照顾那些可能有狙击手或观察哨的窗户、阳台和屋顶。爆炸的震动不断传来,玻璃碎裂声不绝于耳。

正面,试图强行突入的UpA步兵付出了代价。1辆敞篷悍马刚刚冲过草坪中央的喷泉残骸,进入白宫正门左侧1个2层哨塔的射界。哨塔上的m240b通用机枪立刻喷出火舌,子弹打在悍马车身上叮当作响。但更致命的威胁来自哨塔阴影中——1名陆战队员扛起了1具“卡尔·古斯塔夫”m2无后坐力炮。

“RpG!”有人惊叫。

轰!

84mm火箭增程破甲弹精准地命中了悍马的引擎部位。剧烈的爆炸将整辆车掀翻,化作一团燃烧的火球。车内的UpA士兵浑身着火,惨叫着挣扎爬出,在草坪上翻滚,随即被更密集的子弹击中,不再动弹。

“压制那个哨塔!机枪!!”后方1辆运兵悍马车顶的m2hb重机枪开始咆哮,试图用强大的火力压制哨塔,为“公牛1号”和步兵创造机会。

“公牛1号,正门右侧哨塔!!高爆弹,Fire!!”车长的声音冰冷。

坦克炮塔沉稳地转动,炮口微抬。轰! 125mm高爆弹脱膛而出,精准地钻入了右侧哨塔的中部。哨塔像被巨人用拳头捣碎的积木,瞬间崩塌了一半,砖石、混凝土块、武器零件和人体残骸混合着烟尘四散飞溅,里面的机枪彻底哑火。

左侧哨塔的射手似乎被同伴的惨状吓住了,射击出现了瞬间的迟疑。

就在这一刹那,“深渊”特遣队——这第2股力量——如同暗影中的毒蛇,从白宫侧翼的阴影中骤然现身。他们早已换乘xm30步兵战车,此刻从侧后方一条相对隐蔽的车道猛地插上。车顶的30mm机炮和7.62mm并列机枪同时开火,炽热的弹流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割着正门混凝土掩体后残余的陆战队步兵。这些陆战队员本以为只需要应对正面威胁,猝不及防之下,侧翼完全暴露,瞬间被扫倒一片。那具刚刚立下战功的“古斯塔夫”发射器连同它的射手,也被机炮炮弹撕碎。

“‘深渊’已清除侧翼步兵!正门障碍已扫清!”黑卡蒂的声音在UpA通用频道响起。

“公牛1号收到!准备突破!!”坦克车长回应。

巨大的m1A4开始加速,沉重的履带碾过草坪上的弹坑和尸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毫不减速地、以一种蛮横无匹的姿态,直接撞向白宫那扇雕刻精美、此刻却布满了弹孔和焦痕的厚重正门!

轰隆——!!!

木屑、金属扭曲的尖啸、砖石崩裂的巨响混杂在一起。装饰性的门廊立柱断裂,厚重的大门连同部分门框被整个撞塌、向内倾倒。烟尘弥漫。

“突击队!上!”UpA的步兵指挥官嘶吼着。

潮水般的UpA士兵涌向被坦克撞开的缺口。他们的首要目标之一是控制南草坪边缘那架涂着“海军陆战队1号”字样的Vh-60N“白鹰”总统专用直升机——它已经被流弹击中,尾部冒着黑烟,显然无法起飞,但象征意义重大。

第3股力量,也是最终的执行者——“深渊”特遣队,则如同精准插入心脏的匕首,没有跟随大部队涌向建筑内部开阔区域,而是按照既定计划,护送着李·史密斯3人,沿着一条相对清晰的突击路线,快速穿过弥漫着硝烟和灰尘的门厅,目标直指白宫西翼,直指那个权力的最终象征——椭圆形办公室。

他们的动作迅捷、安静、致命。沿途遇到零星的、惊慌失措的文职人员或受伤士兵,均由特遣队员以最低限度的武力快速解除威胁或控制,没有片刻停留。李·史密斯、乔尔和洁西被黑卡蒂和科特夹在中间,几乎是半推半架着前进。洁西脸色惨白,但摄像机依旧被她死死抱在怀里,镜头盖已经打开。

通往西翼的走廊变得幽深,枪声和爆炸声被厚重的墙壁隔开了一些,但更显压抑。空气中开始弥漫另一种气味:昂贵的木材和地毯被烧焦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和一种……陈旧纸张与权力的特殊气息。

“注意,前方可能遭遇最后的核心警卫——特勤局。”黑卡蒂低声警告,手势示意队伍分散,交替掩护前进。

果然,在西翼一条相对宽敞的走廊拐角,遭遇了顽强抵抗。几名身着便装西装或战术背心、但臂膀上戴着特勤局星徽标志的特工,利用办公室的门框和翻倒的文件柜作为掩体,用p90冲锋枪和mp5K冲锋枪进行着精准而凶猛的点射。子弹打在走廊墙壁和大理石地板上,溅起一片碎屑。

“压制!”黑卡蒂低喝。

特遣队中唯一的机枪手,代号“赛伊德”的壮汉立刻上前,手中的mK48 mod 1伞兵型轻机枪(7.62mm NAto)发出低沉连贯的咆哮,弹壳如同金色的溪流般从他脚边泻出。强大的火力瞬间压制住了对方,打得对方抬不起头,掩体碎屑横飞。

“科特,左侧会议室,clear!(清空!)”黑卡蒂下令。

科特点头,从战术背心上摘下1枚m84闪光震撼弹,拔掉保险销,延时一秒,从墙角精准地抛入左侧一间敞着门的会议室。

砰——!!! 震耳欲聋的爆响和刺目的白光在房间内炸开。

几乎在爆响的同时,科特和另一名队员如同猎豹般冲入房间,手中的hK416短步枪喷出短促的火舌。“噗噗噗!”几声闷响。房间内3名试图埋伏的特勤局特工,在致盲和眩晕中毫无反抗能力地被击毙,手中的p90和mp5K掉落在地。

与此同时,黑卡蒂亲自带人冲向右侧一间标有“总统专线通讯室”的房间。门虚掩着。她一脚踹开门,枪口随着视线快速扫过室内——复杂的通讯设备、闪烁的指示灯、散落的文件……以及1个蜷缩在巨大通讯控制台后方阴影里的身影!

那是1名年纪较大的特勤局特工,他脸上带着决绝的疯狂,看到黑卡蒂闯入,没有试图用可能放在手边的冲锋枪(或许已经没子弹),而是猛地从腰间拔出1把Glock 17手枪,枪口没有对准黑卡蒂,而是指向了刚刚被另1名特遣队员拉进房间、正处在门口位置的洁西·库伦!他的目标很明确——杀死记者,记录者,不让这最后一幕被完整传播出去!

“小心!”李·史密斯反应极快,几乎是本能地,她猛地将还在发愣的洁西向自己身后一扯,同时用自己穿着简易防弹衣(在UpA集结点获得的)的身体挡在了前面。

砰!

枪声在狭小的通讯室内震耳欲聋。李·史密斯感到左肩胛骨下方仿佛被一柄沉重的大锤狠狠砸中,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向前踉跄了一步,胸口一阵翻江倒海的闷痛,呼吸为之一窒。防弹插板救了她一命,但子弹的动能依旧让她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几乎在特工扣动扳机的同一瞬间,黑卡蒂的hK416也响了。1个精准无比的单发点射。子弹从特工的右眼上方贯入,后脑勺炸开一团血雾。他身体一僵,手枪脱手,顺着控制台滑倒在地。

“李!”乔尔惊骇地扶住摇摇欲坠的李·史密斯。洁西看着李痛苦的表情和自己刚才站立位置墙上的弹孔,瞬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眼泪涌了出来,但她死死咬住嘴唇,没让自己哭出声,反而更紧地抱住了摄像机。

黑卡蒂看了一眼李,确认她还能坚持,眼神冷冽如冰。“清空区域!目标就在前面了!”

最后一段走廊,再无阻隔。椭圆形办公室那标志性的弧形墙壁和深色木门出现在尽头。门紧闭着。

科特和另一名队员上前,没有犹豫,用破门锤简单粗暴地撞开了房门。

办公室内的景象映入眼帘。巨大的办公桌后,国旗和总统旗依然矗立,但窗玻璃大多破碎,窗帘被气浪扯得七零八落,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散落着石膏碎块和文件。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一丝尿骚味。

办公桌后面,那张厚重的红木办公桌底下,传来窸窸窣窣和压抑的、牙齿打颤的声音。

2名特遣队员上前,粗暴地将一个身影从桌子底下拖了出来。

是奥夫曼‘总统’。

他早已不复东厅演讲时(哪怕那是强撑的)的“威严”。深蓝色的西装皱巴巴,沾满灰尘和不明污渍,领带歪斜。头发凌乱,脸色是一种濒死的蜡黄与灰败。他眼神涣散,充满了无法掩饰的、动物般的恐惧,鼻涕和眼泪糊了一脸。他被拖出来时几乎无法站立,全靠特遣队员架着。

乔尔强忍着肩部的疼痛和眩晕,示意洁西打开摄像机。洁西深吸一口气,擦掉眼泪,将镜头稳稳地对准了奥夫曼。

乔尔走上前,看着这个几小时前还在电视上宣称“接近历史胜利”的人,声音干涩而平静:“奥夫曼‘总统’……你还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奥夫曼的视线好不容易聚焦在乔尔脸上,又扫过他身后的摄像机镜头,仿佛抓到了一根稻草。他嘴唇哆嗦着,用尽全身力气,断断续续地、卑微地乞求:“求……求求你们……不要杀我……我投降……我认罪……我要申请……政治庇护……国际法……日内瓦公约……”

他的声音在空旷而破损的办公室里回响,显得异常空洞和可笑。乔尔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嫌恶,他摆了摆手,似乎不想再听这些毫无意义的哀求,退后一步。

黑卡蒂上前一步,她的声音清晰、冰冷,不带任何情绪,如同宣读早已写好的判决书:“根据新美利坚合众国临时国民大会特别授权,及战争罪紧急审判委员会认定,前美利坚合众国‘联邦政府代理总统’,奥夫曼,犯有叛国罪、煽动内战罪、反人类罪、滥用职权致使国家分裂罪等多重罪行,证据确凿,危害性极大!我们代表新美利坚合众国与人民,判处你死刑,立即执行!”

奥夫曼的眼睛骤然瞪大,最后的求生欲让他想要尖叫、挣扎。

但黑卡蒂没有给他机会。她微微抬了抬下巴。

架着奥夫曼的两名特遣队员同时松开手,向后退开半步。科特和另1名队员举起了手中的hK416。

“不——!!!”奥夫曼发出一声非人的嚎叫。

哒哒哒哒哒——!!!

密集的枪声在椭圆形办公室内炸响,压过了外面零星的交火和远处的爆炸。子弹瞬间吞噬了奥夫曼的身体,血花在他胸前、腹部、脖颈处爆开。他被打得向后撞在厚重的红木办公桌上,又沿着桌沿滑落,瘫倒在地,抽搐了两下,不再动弹。鲜血迅速在他身下蔓延开来,浸透了名贵的地毯,与他身后那面星条旗和总统旗上的一部分颜色,混合成一种刺目的暗红。

枪声停歇。

办公室内一片死寂。只有硝烟缓缓飘散,混合着血腥味。

一代“独裁者”,或者说,1个在绝望中试图抓住最后权柄、最终却被自己点燃的火焰吞噬的总统,就此落幕。不是在国际法庭,不是在万众瞩目的审判席上,而是在他自己权力的核心象征里,以最原始、最暴力、也最无可辩驳的方式,被终结。

洁西的摄像机镜头,缓缓扫过奥夫曼倒在血泊中的尸体,扫过弹痕累累的办公室,扫过破碎窗外那片依然燃烧着战火、但正在逐渐被UpA士兵控制的华盛顿天空。镜头最后定格在李·史密斯苍白却坚毅的侧脸,和乔尔沉重而复杂的眼神上。

黑卡蒂收起枪,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在场的记者,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你们的采访结束了。外面还有很多需要记录的事情。”

她转身,带着特遣队员,如同他们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间刚刚见证了权力终局的办公室,去执行下一个任务,或是消失在即将到来的新秩序中。

李·史密斯靠在乔尔身上,忍着肩部的剧痛,长长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这一路漫长的、血腥的旅程,似乎在这一刻,抵达了终点,又似乎,只是一个更漫长、更艰难的未来的开始。洁西放下摄像机,走到李身边,轻轻握住了她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两人的手,同样冰冷,同样沾满尘土与血污,却同样,紧紧相握。

窗外,华盛顿的天空,依旧被烟尘和火光分割,但象征着抵抗的核心,已然熄灭。新的旗帜,即将升起在这片破碎的土地上空,而旧日的幽灵与伤痕,将长久地萦绕在幸存者的记忆里,如同椭圆形办公室地毯上,那难以洗净的、暗红的血色……

——

奥夫曼总统——或者说,前总统——倒在椭圆形办公室地毯上的尸体尚未完全僵硬,消息却已如野火般,以远比他生前任何1条政令更快的速度,窜出了白宫破损的墙壁,沿着尚存或新建立的通信链路,传遍了华盛顿特区的每1个角落,继而像投入死水潭的巨石,荡起混杂着狂喜、释然、茫然和恐惧的涟漪。

首先沸腾的是UpA第1集团军的指挥链路和各前线单位。

在距离白宫仅几个街区、由财政部大楼地下室临时改建的前线指挥部里,集团军总司令埃德森上将刚刚听完“深渊”特遣队简短而加密的最终行动报告。他站在一张巨大的、标注得密密麻麻的华盛顿战区图前,手里还握着红蓝铅笔。当通讯参谋用刻意压制却仍带着颤抖的声音复述完“目标已确认清除”时,埃德森的手停顿在空中足足3秒钟。

然后,这个以冷峻、甚至有些阴郁着称的老兵,慢慢地将铅笔放在地图边缘。他转过身,面对指挥部里所有骤然屏息、目光灼灼投向他的军官和参谋人员,脸上那些因长期压力和缺乏睡眠而刻下的深深皱纹,似乎在一瞬间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熨平了些许。他没有大喊,只是用一种异常清晰、穿透地下掩体沉闷空气的声音说道:

“同志们!!先生们,女士们!奥夫曼政权,已在它的心脏停止跳动!!”

死寂。

紧接着,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爆发!指挥部里瞬间被巨大的欢呼声、掌声、口哨声和用力捶打桌面的声音淹没!年轻的参谋们跳了起来,互相拥抱,年长的军官们则用力地挥舞着拳头,眼眶发红。无线电操作员抓起话筒,不顾条例地对着所有开放频道激动地重复:“白宫陷落!目标清除!重复,白宫已落!目标清除!”

这狂喜如同电流,沿着指挥链和部队网络飞速传导。

在刚刚肃清残敌的宾夕法尼亚大街上,1辆m1A4坦克的舱盖猛地掀开,满身油污和汗水的车长探出大半个身子,朝着街上正在清理战场、包扎伤员的步兵们,用尽力气嘶吼:“嘿!伙计们!听到了吗?!那老混蛋完了!我们赢了!!” 短暂的愣神后,疲惫不堪的步兵们爆发出嘶哑的欢呼,有人把头盔抛向空中,有人跪在地上,捂着脸,肩膀耸动。

在控制着国会山周边区域的UpA游骑兵阵地上,士兵们通过单兵电台听到了消息。一个正在给机枪更换枪管的士兵动作停了下来,他抬起头,望向东南方向白宫那依稀可见的、冒着几缕黑烟的轮廓,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对身边的战友说:“妈的,总算……结束了?” 语气里更多的是难以置信的恍惚。

在更外围,那些依然保持基本组织、但早已失去斗志、只是在惯性或基层军官强制下维持警戒的华盛顿特区国民警卫队部队,以及散布在城市各处、心惊胆战地躲藏了数日甚至数周的警察和市政人员,几乎在同一时间通过残存的市政广播频率、UpA的战场广播、甚至口口相传,得知了这一消息。

反应各不相同。

国民警卫队“总统”旅1个设在中学体育馆的临时指挥所里,佩戴上校军衔的指挥官看着手中刚刚由UpA送达的简短通告(要求他们原地待命,等待整编),长长地、仿佛卸下千斤重担般吐出一口气。他摘下眼镜,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对周围紧张望着他的部下们挥了挥手:“解除战斗警报!命令各连队,保持驻地秩序,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开枪,不许与UpA部队发生任何冲突!我们……等待下一步指令!” 语气中透出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以及深不见底的茫然。

一些街区的警察局里,留守的警官们面面相觑。有人默默摘下了配枪,放在桌上。有人打开锁闭多日的柜子,翻找出收起来的美国国旗,犹豫了一下,又塞了回去,转而找出一些白布或床单。更多的人涌上街头,不是去战斗,而是去试图恢复一点最基本的秩序,或者仅仅是去看看,胜利者——或者说,新的主人——是什么样子。

市民的反应最为复杂。胆大的,从地下室、从加固的公寓窗户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张望着街道上正在发生的变化。他们看到的不再是激烈的交火,而是UpA士兵在设立检查点、分发传单(印刷粗糙,宣布战争主要阶段结束,要求市民保持冷静,遵守宵禁)、收拢俘虏和伤员。一些街角,零星有市民走出来,大多是老人,他们脸上没有笑容,只有深深的疲惫和一种听天由命的麻木。有人怯生生地向巡逻的UpA士兵询问:“还会轰炸吗?有水吗?”

在更多的窗口和门缝后,是无数双沉默、惊恐或警惕的眼睛。对于许多普通华盛顿市民来说,过去几周是从一个噩梦跌入另一个噩梦。联邦政府的崩溃带来了混乱和暴力,UpA的进攻带来了更猛烈的战火。现在,枪炮声似乎正在远去,但未来是什么?无人知晓。一些人悄悄收起了窗台上的蜡烛和储备的罐头,另一些人则把武器藏得更深。

——

白宫内部及南草坪

消息传到时,肃清残敌的工作尚未完全结束,但抵抗已经基本瓦解。

李·史密斯在乔尔的搀扶下,靠坐在椭圆形办公室门外走廊的墙边,左肩下方的钝痛一阵阵传来,但她精神却异常清醒,甚至有些亢奋。洁西·库伦蹲在她身边,紧紧抱着那台摄像机,仿佛那是她与这个疯狂世界之间唯一的牢固连接,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深处,某种东西正在沉淀、硬化。

走廊里,“深渊”特遣队的队员们在黑卡蒂的指挥下,正进行最后的战术检查,并看管着几个投降的特勤局文职人员和吓得瘫软的白宫职员。他们动作依旧专业、警惕,仿佛刚才处决总统只是一项需要高效完成的任务指标。黑卡蒂本人正在与赶来的UpA前线指挥官进行简短交接,她的声音依旧平稳无波。

越来越多穿着UpA城市迷彩的士兵涌入白宫西翼。他们看到椭圆形办公室内的景象——血迹、尸体、弹孔——脸上大多露出震撼、肃穆或胜利的激动,但很快在军官的呵斥下投入工作:建立警戒,封锁区域,检查爆炸物,收拢文件。

大约20分钟后,一阵低沉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透过破碎的窗户,可以看到南草坪上,几辆喷涂着UpA标志、加装了天线的指挥车和警卫悍马车驶入。士兵们迅速在草坪上清理出一片区域,设立临时指挥所和通讯节点。

1个身材高大、穿着笔挺UpA将官制服(虽然沾着灰尘)的中年人在一群军官和警卫的簇拥下,大步走向白宫正门。正是埃德森上将。他没有立刻进入建筑,而是站在被坦克撞毁的门廊前,仰头看了看这栋举世闻名的建筑正面那累累弹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然后,他转身,面向逐渐聚集过来的、满身硝烟和疲惫的UpA官兵,以及被允许在安全距离外拍摄的李·史密斯3人。

现场迅速安静下来。只有远处零星枪声和直升机掠过的声音。

埃德森的声音通过副官递过来的手提扩音器传出,不算特别洪亮,但极具穿透力,带着一种历经沙场后的沉稳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士兵们!今天,在这座曾经被叛国者和独夫窃据的建筑前,我,埃德森,代表新美利坚合众国临时国民大会与联合进步阵线军事委员会,宣布:旨在恢复宪法尊严、扞卫人民权利、粉碎马库斯、奥夫曼民主党叛国集团的内战,其主要军事阶段,已经胜利结束!”

掌声和欢呼再次响起,但比之前在指挥部里更加克制,仿佛士兵们还不习惯在这片刚刚浴血夺取的土地上尽情庆祝。

埃德森抬起手,示意安静。“胜利,属于每一位无畏前进的战士,属于每1位在后方提供支援的同胞,更属于所有渴望团结、正义与新生的美利坚人民!”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每一张面孔,“但是,战士们,记住!夺取1座建筑,处决1个罪犯,并不意味着任务的完成。真正的胜利,是重建法律与秩序,是让面包回到商店,让灯光照亮家园,让这个破碎的国家重新愈合,并且永远不再陷入这样的深渊!”

他的语气加重:“因此,我命令:所有部队,严格遵守纪律,绝对保护平民生命财产安全,尊重放下武器的原政府军人员!我们将与愿意合作的地方政府、警务人员一起,尽快恢复华盛顿特区的基本服务和秩序!我们的敌人是马库斯、奥夫曼和他的死党,不是被蒙蔽或被迫的同胞!”

演说简短有力。既肯定了胜利,又明确了接下来的方向,给躁动的胜利之师套上纪律的缰绳,也给惊恐的市民1颗定心丸。

演讲结束后,埃德森在警卫的护卫下步入白宫。他没有去看椭圆形办公室,而是直接前往情况稍好一些的东厅,那里将成为临时指挥中心。更多的UpA行政人员、技术人员和政治委员开始进入白宫,像工蚁接管新的巢穴。

李·史密斯、乔尔和洁西被1名UpA的政治军官礼貌而坚决地请出了白宫核心区域,安排到南草坪边缘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那里有临时的医疗站。1名医护兵检查了李的伤势,确认防弹插板有效挡住了子弹,但巨大的冲击造成了严重的软组织挫伤和可能骨裂,需要进一步检查。简单地包扎和止痛后,他们被提供了饮水和单兵口粮。

洁西终于彻底放松下来,背靠着一棵幸存的橡树,小口吃着能量棒,目光有些失焦地望着眼前忙碌的景象:UpA士兵在军官指挥下列队,巡逻;技术人员在架设天线;投降的国民警卫队士兵被集中到一处,放下武器,接受初步甄别;一些市民被允许在远处围观,指指点点,表情复杂;更远处,华盛顿市区的许多地方,陆续升起了UpA的蓝白星条旗,也有些地方升起了白旗。

乔尔摆弄着他那台饱经战火、但奇迹般还能工作的便携卫星发射器,试图寻找信号,将那段可能是本世纪最重磅的新闻片段——奥夫曼之死——发送出去。他的手指因为激动和疲惫而微微颤抖。

李·史密斯忍着疼痛,望向白宫。阳光刺破晨雾和硝烟,照射在那座白色的建筑上,弹孔和污迹清晰可见,但它依然矗立。只是里面的人换了,旗帜换了,讲述的故事也即将彻底改变。

她知道,她和洁西记录下的影像——从纽约贫民窟的爆炸到白宫办公室的血泊——将成为这个国家历史转折点上最残酷也最真实的注脚。无论新的执政者如何描绘这场“胜利”,如何书写“正义”,那些镜头里的恐惧、死亡、背叛、以及普通人在洪流中的挣扎与消亡,都将如同幽灵般,长久地徘徊在这个新生——或者说,重组——的国度记忆深处。

“我们拍到了……” 洁西忽然轻声说,她转过头,看着李,眼神清澈而坚定,“我们真的拍到了结尾。”

李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肩部的疼痛让她吸了口冷气,但她嘴角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虚无的笑意。“不,洁西,”她望着那些正在升起的新旗帜和远处依然可见的废墟,“这恐怕……只是个开始。”

新的旗帜在华盛顿上空飘扬,但《breakers Roar》那苍凉孤独的旋律,仿佛依旧在李的脑海中,低回不去。战争似乎结束了,但裂痕深嵌大地,愈合之路,注定漫长而崎岖。而她们,作为记录者,使命尚未终结。前方的世界,依然充满了未知的镜头和等待被讲述的故事——无论是关于重建,关于清算,还是关于权力真空下必然涌现的新的纷争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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