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圣旨,如一道惊雷劈开混沌的朝堂。
皇帝下旨将萧煜打入天牢,命三司会审其谋逆重罪,牵连者上至六部官员,下至地方小吏,皆被一一清算。太尉一脉彻底倒台,依附萧煜的势力树倒猢狲散,朝堂之上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清洗。
待尘埃落定,东宫之位的争夺已然尘埃落定。四皇子萧珩远在边关,得知京中变故后,只递上一封奏折,言明愿永镇边疆,绝无半分觊觎储位之心。其余皇子本就势弱,经此一役更是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兴风作浪。
皇帝擢升了一批寒门出身的官员,又将几位老成持重的老臣召回中枢,新旧势力相互制衡,大周朝堂竟在短短月余内,恢复了难得的稳定。
安王府的暖阁里,萧彻正看着玄七呈上的朝堂官员名册。名册上被朱笔圈点的名字,皆是他暗中扶持的力量。玄七站在一旁,低声禀报着最新的动向:“王爷,户部尚书、兵部侍郎已暗中递了拜帖,皆是愿为王爷效命之人。”
萧彻指尖划过名册上的名字,眸色平静无波:“让他们先安分些,如今朝局刚稳,父皇最忌结党。”
“属下明白。”玄七躬身应道。
暖阁内檀香袅袅,窗外阳光正好,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可萧彻的心头,却隐隐压着一块石头,一块来自南疆的石头。
他忽然想起什么,抬眸问道:“南疆那边,可有夜离的消息?”
玄七闻言,脸色微变,上前一步,声音压低了几分:“回王爷,三日前收到南疆暗线传回来的消息,圣子夜离……处境不太好。”
萧彻握着名册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说清楚。”
“南疆皇室自上月起便动荡不安,夜离圣子赶回南疆后,本是凭着圣子身份稳住了局面,可谁知半路杀出了个第三势力。”玄七语速极快,“那股势力自称‘焚风阁’,行事狠辣诡谲,不知从何处笼络了大批高手,接连刺杀南疆皇室重臣,还散布谣言说夜离圣子是大周奸细,蛊惑民心。如今南疆百姓人心惶惶,夜离圣子腹背受敌,手里的兵权被削去大半,连圣山都快守不住了。”
焚风阁。
萧彻眸光骤沉,这个名字,他从未听过。
夜离于他而言,并非寻常质子。三年前在大周的深宫冷院,那个身着南疆红衣的少年,眉眼桀骜,却会在雪夜里偷偷给他送来暖炉,会在他被萧煜刁难时,不动声色地替他解围。他们之间,没有明说的暧昧,却有着旁人不懂的默契。后来夜离归乡,临别前塞给他的那枚南疆暖玉,至今还被他藏在枕下。
他原以为,夜离回到南疆,凭着圣子身份,定能安稳立足,却不想竟会陷入这般绝境。
“那股势力的底细,查到了吗?”萧彻的声音,比平日里冷了几分。
“查不到。”玄七摇头,面露难色,“焚风阁的人极为隐秘,行事不留痕迹,暗线几次追查,都险些暴露。只隐约查到,这股势力背后,似有北狄人的影子。”
北狄。
萧彻的眸色愈发冰冷。北狄与大周素来不和,南疆则是大周的藩属国,这些年一直安分守己。如今北狄暗中插手南疆事务,扶持第三势力,其心昭然若揭——便是要搅乱南疆,再伺机南下,威胁大周边境。
而夜离,便是这场阴谋里,首当其冲的牺牲品。
“王爷,”玄七看着萧彻紧绷的侧脸,低声劝道,“如今大周朝局刚稳,不宜轻举妄动。南疆之事,终究是藩属国内政,我们若是贸然插手,怕是会落人口实。”
萧彻没有说话,只是抬手,缓缓摩挲着掌心的薄茧。
他知道玄七说得有理。朝堂之上,还有不少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稍有不慎,便会引来非议。可他更忘不了,雪夜里那抹红衣的温度,忘不了少年临别时,那双带着不舍的眼睛。
夜离于他,是朋友,是知己,更是他重生之后,为数不多的温暖。
他怎能坐视不理?
暖阁内的气氛,一时沉凝下来。檀香依旧袅袅,却驱不散萧彻心头的担忧。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夜离的模样,那个张扬明媚的南疆圣子,此刻怕是正困在风雨飘摇的圣山之上,孤军奋战。
“玄七。”萧彻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笃定。
“属下在。”
“备一份厚礼,以安王府的名义,送往南疆圣山。”萧彻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绝,“再调玄字营的精锐,暗中南下,务必护夜离周全。”
“王爷!”玄七一惊,“这若是被陛下知晓……”
“本王自有分寸。”萧彻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北狄狼子野心,南疆若是乱了,大周边境必无宁日。护夜离,便是护大周的南境。父皇若是问起,本宫一力承担。”
玄七看着萧彻眼底的坚定,终究是躬身领命:“属下遵命。”
玄七退下后,暖阁内只剩下萧彻一人。他缓缓从枕下取出那枚南疆暖玉,玉质温润,触手生暖。阳光透过窗棂,落在玉佩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夜离,”萧彻低声呢喃,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等着我。”
南疆的风,已经吹起了。
而这场风波,注定不会只停留在南疆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