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罢官,后宫噤声,萧煜成了彻底的孤家寡人。
困兽犹斗,这话用在此时的萧煜身上,再合适不过。紫宸殿的暗查一日未停,他便一日不得安生。那些藏匿的信件、往来的账目,但凡被翻出一丝半缕,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惶惶不安中,萧煜眼底的理智被猜忌与恨意啃噬殆尽,只剩下一个疯狂的念头——杀了萧彻。
只要萧彻死了,没了主谋,这场风波便会不了了之。
深夜的安王府,静谧无声。唯有西侧暖阁还亮着一盏孤灯,萧彻正临窗翻阅兵书,玄七守在门外,如同一尊沉默的石像。
府外的长街尽头,几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身形矫健,动作利落,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他们避开明哨暗岗,悄无声息地翻上王府院墙,正要纵身跃下,却忽然听见一声清脆的哨响。
尖锐的哨声划破夜空,惊得院中的寒鸦扑棱棱飞起。
黑影们心头一凛,暗道不好,转身便要退走。可迟了。
四周的院墙后,瞬间涌出数十名玄衣护卫,手中的弩箭直指他们,箭尖淬着幽蓝的光,显然喂了剧毒。与此同时,王府正门方向传来马蹄声,火把的光芒映红了半边天,萧洵带着康王府的亲卫,将整条长街围了个水泄不通。
“萧煜的人,也敢来安王府撒野?”萧洵一身劲装,手持长枪,声音冷冽如冰。
为首的黑影咬牙,低喝一声“杀”,便要拼死突围。可玄字营的护卫皆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再加上康王府亲卫的夹击,不过片刻功夫,那些死士便被尽数擒获,无一人逃脱。
暖阁的门被推开,玄七推着萧彻缓缓而出。
夜风卷起萧彻的袍角,他垂眸看着地上被捆得严严实实的死士,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二皇兄当真是急糊涂了,竟想出这等拙劣的法子。”
萧洵策马上前,翻身落地,走到萧彻身边:“七弟无碍吧?我收到消息,说萧煜遣了死士来刺杀你,便立刻带人赶来了。”
白日里,萧洵安插在萧煜府中的暗线,察觉到府内死士异动,便知大事不妙,飞马传信给萧洵。萧洵不敢耽搁,当即点齐亲卫,直奔安王府,堪堪拦下了这场刺杀。
萧彻抬眸看他,眸色微动,声音里多了几分暖意:“多谢三哥。”
前世的背叛如鲠在喉,可今生的数次援手,终究是实打实的。萧彻并非铁石心肠,这声道谢,发自肺腑。
萧洵心头一热,连忙道:“七弟说的哪里话,你我联手,本就该守望相助。”
地上的死士们挣扎着,眼中满是不甘与怨毒。为首的那人死死盯着萧彻,恶声道:“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休要多言!”
“杀?”萧彻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杀了你们,岂不可惜?”
他俯身,指尖轻轻划过为首之人的脸颊,声音温柔,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二皇兄养着你们,想必是花了不少心思。不如……你们替我送份‘大礼’给二皇兄?”
死士们瞳孔骤缩,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
萧彻要的,不是他们的命,而是要借他们的口,坐实萧煜刺杀皇子的罪名。
玄七心领神会,上前一步,冷声道:“带下去,好生‘伺候’着。”
护卫们应声,拖着死士们往刑房而去。凄厉的惨叫声很快便湮没在夜色中,听得人心头发颤。
萧洵看着萧彻平静的侧脸,心头五味杂陈。他知道,萧彻这是要将萧煜逼入绝境。
“接下来,该怎么做?”萧洵低声问道。
“天亮之后,”萧彻抬眸,看向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声音笃定,“让这些死士,去大理寺击鼓鸣冤。”
击鼓鸣冤,告的便是二皇子萧煜,指使他们刺杀七皇子萧彻。
萧洵恍然大悟。
萧煜派人刺杀,本就是死路一条。如今人赃并获,再加上这些死士的亲口指认,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好。”萧洵重重点头,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我这就去安排,务必让萧煜……身败名裂。”
东方既白,晨曦微露。
大理寺的鼓声,骤然敲响,一声接着一声,急促而响亮,惊醒了沉睡的皇城。
当死士们被押上公堂,亲口指认萧煜是幕后主使时,整个朝堂都炸开了锅。御史们闻风而动,奏折雪片般飞向紫宸殿,字字句句皆是弹劾萧煜的罪状——私藏军械、勾结外敌、刺杀皇子,桩桩件件,罄竹难书。
而此刻的二皇子府,萧煜正焦躁地踱步,等着死士们的消息。
当大理寺的官差破门而入,手持圣旨,厉声宣读他的罪状时,萧煜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几步,瘫倒在地。
他看着明黄的圣旨,看着官差们冰冷的面容,终于明白过来——他落入了萧彻与萧洵布下的天罗地网,再也逃不出去了。
凤仪宫的消息传来时,皇贵妃眼前一黑,直直地晕了过去。
这场博弈,从一开始,她和萧煜,便输得一败涂地。
暖阁内,萧彻听着玄七的禀报,缓缓合上兵书。
窗外,朝阳刺破云层,洒下万丈金光。
东宫之位的争夺,终于落下了帷幕。
而属于他的时代,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