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和斯内普一同回到了邓布利多的客房。
房门关上,隔音咒无声地笼罩了房间。
邓布利多拿出伊莎给的白色小球,依言用指尖捏了一下——毫无反应。
斯内普不耐地蹙眉,伸手接过,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力道用力一捏,小球在他苍白的指间被挤压成椭圆形。
瞬间,一幅清晰的、略带晃动的魔法影像在空气中展开,如同一个微型的冥想盆景象。 画面中心是食死徒诺特。
他胳膊上的黑魔标记刺眼,面色惨白,眼神涣散,嘴唇无意识地哆嗦,反复碾磨着破碎的字句: ‘……我的儿子……西奥多……放过我……求求你们……我得回去……西奥多……在……等我’
他似哀求,又像是哀鸣。
伊莎的声音传来:‘他是不是真的有个儿子?’
野格低哑的声音回答:“查过了,有个儿子,现在只有他一个亲人。”
画面里传来伊莎低低的、几乎听不见的叹息。
‘那我会轻一点的。’ 她如此说。
接着,一幕令观者屏息的景象出现了:从诺特的太阳穴处,一团粉色、如暖雾般的记忆被极其轻柔地牵引出来:雾气中隐约闪过一位棕发女子在花园里轻嗅花香微笑的画面。
但这团温暖的雾气,正被一缕黏稠、墨绿的不祥烟雾死死缠绕、浸染。
“咦?” 伊莎发出了轻微的讶异声。 随着那墨绿色烟雾被一点点剥离,诺特涣散的瞳孔猛地收缩!
突然清醒。
他不再念叨儿子,身体如筛糠般无法控制地颤抖,铁链碰撞发出细碎的叮当声,与他的呜咽交织。
他猛地抬起头,似乎眼神里所有的光彩都熄灭了,只剩下令人心寒的空洞。
‘我怎么能忘了呢?’他喃喃自语,眼神飘向虚空,像是看到了记忆中的花园,‘她一定以为我失约了…… 她会生气的,让她等了这么久,一定很难哄好了,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他仿佛突然被一道惊雷劈中,嘴唇无意识地颤抖,眼神中迅速蔓延开自我厌弃的恐慌,双手死死攥住头发:“啊…… 我还…… 伤害了两个麻瓜。无辜的像她一样,甚至连魔法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者啊。”
这个认知如同一座大山压垮了他,诺特的声音陡然拔高,染上绝望的哭腔,嘶吼着:“我该怎么去见她?!我还有什么脸去见她?!她会不会…… 会不会已经厌烦了我这样的…… 沾满鲜血的罪人?!”
接着,便是诺特疯狂的嚎叫与挣扎,铁链剧烈晃动,发出刺耳的声响,他的哀嚎不再是人类语言,而是混合着极端痛苦与彻底绝望的嘶吼,听得人头皮发麻。
斯内普无意识地皱起了眉,黑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在他过去的食死徒生涯里,德克?诺特曾是一副纯血优越的做派。
他总爱把下巴抬得比鼻尖还高,与人交谈时,目光永远越过对方肩头,落在更远处的虚空,仿佛旁人都不配入他的眼。
此刻却如此狼狈不堪,像一条被抽走所有骨气的丧家之犬。
“喏,真是肮脏的手段。” 伊莎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困扰,更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并非对诺特,而是对施加这一切的黑手.
她指尖的银辉渐渐敛去,“篡改最珍贵的情感,把悲痛变成杀戮的燃料。”
画面上,伊莎的脸色比之前更苍白了些。
她轻抚额角,似乎在缓解那里的疼痛,声音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颤抖:“诺特的原本记忆是:诺特夫人在十年前魔法部早期的、针对食死徒家族的例行搜查中,因自家防御咒失控反弹受伤,之后久病不愈而亡。诺特虽然悲痛,但清楚是意外,并未将此事归咎于魔法部。”
她皱着眉,停顿了一下,发出几不可闻的叹息:“伏地魔找到他时,他正守着儿子,只想安稳度日。”
“但被修改后的记忆变成了:魔法部傲罗‘蓄意报复’,当着他的面‘残忍杀害’了他的妻子。这股被强行植入、并与他原有悲痛融合放大的恨意,成了他死心塌地效忠的动力,也是他活下去照顾幼子的主要支撑。”她的表情显露出真正的为难,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石椅扶手:“现在的问题是:如果不恢复真实记忆,他还能靠着被扭曲的恨意和对儿子的责任活下去。但如果恢复记忆,失去这股强加的支撑,加上原本的丧妻之痛和…… 他亲手杀了无辜者的罪孽感,他只会一心求死。”
画面边缘隐约晃了晃,传来她低低的咳嗽声,野格的低哑道:‘家主,您该休息了’
影像到此戛然而止。
客房内陷入了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斯内普的脸色此刻也苍白得骇人,他盯着已经消散的空气一动不动,连发梢都像被施了定身咒。
一种过于熟悉的、冰冷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爬,他熟悉这种操纵记忆、玩弄情感的手段,单单如此并不会叫他眼睫微颤,手指发寒。
只是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盘旋:在他自身那段模糊而痛苦的年月里,他的记忆、他的忠诚,是否也曾被如此轻描淡写地审视、修剪乃至扭曲过?
他所以为的自主选择,有多少是源于自我真实的意志?
这种对自我认知的怀疑,比诺特的惨状更让他感到一种刻骨的寒意。
他的眼睛下意识的看向左臂内侧的黑魔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