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九龙山上云雾翻涌,如沸水蒸腾。
山风骤起,林海哗然作响,整座山脉仿佛都在战栗。
齐小天、江无痕等人立于峰顶悬崖之畔,俯瞰山脚,脸色剧变,宛如被雷霆劈中神魂,僵立当场。
“护……护山大阵……破了?!”
一名年轻弟子声音发颤,嘴唇哆嗦,几乎咬破舌尖,“怎、怎么可能啊?我还不想死啊,我还没娶……!”
“闭嘴!”
齐小天猛然低吼,眉宇间戾气横生,额角青筋暴跳如虬龙游走。
他死死盯着山脚下那一片混乱的虚空,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指节泛白,“现在说这些有个屁用!咱们是九龙山的人,就算死,也得死在护山的路上!”
话音未落,他人已动。
脚下一点,碎石激射,身形如离弦之箭腾空而起。
掌中灵光一闪,一柄青锋长剑赫然出鞘——三尺七寸,寒芒冷冽,剑脊刻有古篆“斩邪”二字,隐隐传出龙吟之声,似在呼应主人心中怒火。
“兄弟们,抄家伙!”
齐小天怒喝,声震山谷,惊起群鸟乱飞。
就在此时,江无痕突然伸手一拦:“等下,天哥!别冲动!你有没有发现……不对劲?”
他双目微眯,目光如鹰隼扫视山脚,眉头紧锁,声音压得极低:“你看那空中悬浮的石盘。”
众人顺着望去,呼吸一滞。
百丈高空,一方巨大石盘静静悬浮,形如古镜,直径百十丈,边缘镌刻无数古老符文,流转着银白色光晕。
它缓缓旋转,每转一圈,便有一道涟漪般的能量波纹垂落,看似柔和,却蕴含撕裂空间的威能。
那石盘仿佛有生命般,牵引天地灵气,方圆数十里风云凝滞。
“我……我尼玛……那是什么啊?”
江无痕手指颤抖,声音都变了调!
“管他什么!”
齐小天怒目圆睁,眼中血丝密布,“敢动我九龙山,就是与我们不死不休!老江,让兄弟们守在这里,保护糖宝安全,我和你一起下去探个究竟!”
“人少目标小。”
他一边疾行,一边回头叮嘱,“记住,一旦情况不对,立刻启动第二应急预案!”
话音落下,二人身影化作两道流光,贴着山壁疾速滑落,隐入林影之间。
而山脚下,护山大阵外,大战已然爆发到极致。
天空乌云如墨,层层叠压,仿佛苍天也为这场浩劫震动。
狂风怒号,旌旗猎猎,草木尽折。
忽然,天穹撕开一道裂痕,宛若巨兽张口,从中缓缓降下一柄巨剑——漆黑如渊,边缘泛着暗红血光,剑尖所指,空气扭曲崩裂,带着“一剑开天门”的无上威势!
那是御剑宗长老施展的禁忌杀招——【断岳】,曾一剑斩落过一座大山!
与此同时,另一侧虚空塌陷,一只巨掌凭空浮现,掌心雷光奔涌,符文明灭,每一根手指皆如山岳粗壮。
掌印未至,大地已龟裂成蛛网状——雷霄门秘传神通:【五雷镇狱手】!
东面,一座黑色巨塔升起,九层高,每层皆有凶兽虚影咆哮,塔顶悬铃轻响,嗡鸣摄人心魄。
它旋转之际,垂下道道涟漪,形成共振之力,削弱护山大阵的防御光幕。
最骇人的在西面——一头妖兽腾空而起,龙头虎身,背生双翼,灰白鳞甲森然,双瞳赤红如炬。
它仰天咆哮,声浪滚滚,十里之外山崖簌簌落石。
紧接着,大嘴一张,喷出一道幽蓝色火焰,炽热无比,所过之处,岩石熔化,泥土化为琉璃!
“焚心焰?!”
刹那之间,四大攻势同时降临!
巨剑轰然斩落!
五雷巨掌悍然拍下!
黑塔涟漪震荡四方!
焚心焰横扫千军!
四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在同一瞬间轰击在护山大阵之上!
轰——!!!
一声巨响震彻九霄,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大阵屏障剧烈扭曲,光芒疯狂闪烁,如同即将破碎的琉璃镜,边缘裂纹密布。
四周空间寸寸崩塌,气浪环形扩散,山峦夷平,古树连根拔起,飞沙走石遮天蔽日!
就在所有人以为大阵将溃之时——
嗡!!!
一声低沉悠远的龙吟自山腹深处响起。
整个九龙山仿佛苏醒的远古巨龙,脊梁震动,灵气翻腾。
大阵光幕猛然一凝,裂纹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光芒由弱转强,最终稳稳撑住了这一轮毁灭打击。
“没破?”
江无痕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竟然……扛住了?!”
齐小天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当然不会破。毕竟……这里可是九龙山。”
他抬头望向那依旧肆虐的敌方阵容,眼神渐冷,低声喃喃:“但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而此时,九龙山下,云雾翻涌,如沸水初腾。
群峰之间,仿佛有千军万马在无声呐喊。
天穹之上,残阳似血,将整片山脉染成赤红,宛如天地也为方才那一击动容。
龙慕负手立,衣袍猎猎,身影孤峭如松。
他仰头望着那被四道惊世攻击撕裂、又迅速愈合的护山大阵,瞳孔深处仍残留着一丝未散的惊悸。
方才那一刻,天地失声,风云倒卷。
那四道攻势,如同远古巨兽张开獠牙,狠狠咬向这座沉寂千年的宗门命脉。
轰——
哪怕只是余波扫过,也让他体内灵力一阵紊乱,五脏六腑几欲移位。
若非他强行稳住心神,怕是早已跪倒在地,沦为笑柄。
“还好……撑住了。”
他在心中低语,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坠入深潭,无人听见。
可没人知道,这位看似镇定自若、气度超然的“高人”,背后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紧贴脊背,凉意顺着骨缝一路爬升。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却仍强作从容地负于身后,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不能露怯。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在他识海中缓缓响起,如同钟鸣自远古而来:“主人放心,这些人想要破开法阵,没有十年功夫,休想得逞!”
是龙九,那尊沉睡于九龙山内的一道残破龙魂。
龙慕闻声,心头一松,仿佛压在胸口的万钧巨石骤然落地。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连带着肺腑间的压抑与恐惧一同排出体外。
“你早说啊,吓死我了”
龙慕闻言,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道!
直到此刻,他才敢抬手抹去额角滑落的一滴冷汗。
那汗水滑过眉骨,带着咸涩的气息,像是命运擦肩而过的印记。
他转身,脚步略显虚浮地朝炼天盘走去,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刚刚平复的心跳上。
风起了。
卷起满地枯叶,也吹动他凌乱的发丝。远处,那些来犯之人在短暂的震惊后终于回过神来,怒火冲霄。
龙慕目光看向众人拱手道:“诸位道友,不好意思啊,我生怕了,从小我的妈妈就告诉我,穷人家得孩子……!”
龙慕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打断道:“小子,是你?你好大的胆子!”
另一人,身披锦绣长袍,面容冷峻,眉头紧锁:“你这话什么意思?‘借’灵石?说得倒是好听,你是想打劫不成?”
龙慕停下脚步,缓缓回首,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意。
那笑容不羁中带着三分玩世,七分痞气,仿佛刚才那个差点被吓尿的人不是他一般。
他轻轻拂了拂袖口,语气淡然,如同在谈论今日天气:“对,就是打劫。”
五个字,轻飘飘落下,却如惊雷炸响在众人耳畔!
刹那间,全场死寂。
旋即,怒吼如潮水般爆发!
“放肆!你可知我等是谁?!”
有人怒极反笑,手中长剑嗡鸣出鞘。
“哈哈哈!”
一名满脸横肉的大汉狂笑出声,“我这辈子见过不要命的,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小子,你是没吃过饱饭,还是没挨过死打啊?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找死!”
“杀了他!”
“我要扒了他的皮,挂在山头当旗帜!”
咒骂声此起彼伏,怨念交织成网,恨不得将龙慕千刀万剐。
若目光真能杀人,他怕是早已尸骨无存,魂飞魄散。
可龙慕只是静静地站着,风吹动他的衣袂,猎猎作响。
他望着这群暴跳如雷的“豪强”,眼神里没有畏惧,反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他在赌。
赌他们贪生怕死。
赌这护山大阵撑得住。
赌自己的运气,还没用完。
风,再次掠过九龙山。
这一次,似乎连天地都在屏息,等待下一幕的上演。
然而这些咒骂与怒吼,在龙慕眼中不过是困兽犹斗的哀鸣,是蝼蚁面对苍穹时徒劳的嘶喊。
他负手立于九龙山巅,衣袍在阵法流转的灵风中猎猎作响,眉宇间透着少年人独有的桀骜与不屑。
护山大阵如九天垂落的琉璃巨幕,将整座山脉温柔环抱,仿佛天地本身也为之庇佑。
阵外的喧嚣终于渐渐平息。
那些曾如狂潮般冲击屏障的身影,如今个个喘息粗重,脸色苍白,手中法器早已黯淡无光。
他们终于明白——这九龙山的护山大阵,并非寻常手段可破。
它像一头沉睡的远古巨龙,鳞甲森然,呼吸之间便有雷霆低吟;又似一位沉默的老者,任你千军万马呼啸而来,只轻轻一拂袖,便化作尘埃散去。
“这样下去不行!”
纳兰家一名长老声音颤抖,额角青筋暴起,“再耗下去,士气尽失,人心涣散!那小子……他到底想干什么啊?”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投向顾家太上长老——顾渊。
老人须发皆白,盘坐虚空,双目微闭,掌心浮现出一道扭曲复杂的符纹,正以神识探查阵法结构。
片刻后,他缓缓睁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惧与无力。
“邪门……太邪门了!”
他喃喃道,声音沙哑如枯叶摩擦,“此阵并非我所知任何一门流派所传,其根基似是以‘九龙聚灵’为引,辅以‘九幽锁魂’为基,甚至……还掺杂了一丝混沌初开的气息。除非我家老祖亲临,否则无人能破。”
他说完苦笑一声,眼神里满是颓唐:“谈吧。唯有谈判,才有一线生机。”
众人默然。
丹楼、妘家、姜家、纳兰家、顾家……各大势力高层彼此对视,皆从对方眼中读出了无奈与忌惮。
最终,二十六道身影腾空而起,宛如星辰划破长空,稳稳悬停在护山大阵外五丈之处,不敢再进一步。
“小友,吾乃丹楼二长老魏腾,可否一叙?”
声音如钟鼓震荡,穿透层层灵雾,悠悠落入九龙山内。
此时,九龙山脚下,龙慕正懒洋洋地靠在一棵千年古松下,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一脸嫌弃:“吵死了,跟一群蛤蟆开会似的。”
可当那声“小友,可否一叙”传入耳中时,他猛地一个激灵,翻身跃起,眯眼望向屏障之外。
下一瞬,瞳孔骤然收缩。
半空中,二十六位强者凌虚而立,衣袂翻飞,气势如渊似海。
更可怕的是——他竟看不透任何一人的修为!
“卧嘞个槽……”
龙慕低声倒吸一口冷气,腿肚子都不由自主抖了一下,“他们难道都是化神大能吗?”
他强压住内心的惊涛骇浪,努力挺直腰板,双手背在身后,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嘴角甚至还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前辈,您想怎么谈啊?”
魏腾眉头微皱,盯着阵内那个看似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心中亦是波澜起伏。
这般年纪,竟能掌控如此逆天阵法?莫非是哪个隐世宗门培养出的妖孽?
他语气尽量平和,“不知你诓骗我等弟子进入,意欲何为?可是有所求?”
“哦——原来是魏长老啊!”
龙慕拖长音调,拱了拱手,满脸假笑,“失敬失敬,久仰久仰!您这名字取得好哇,一听就是让人疼的存在。”
周围几位长老差点没被这话气笑出来,姜家那位客卿更是翻了个白眼:“这小子嘴皮子倒是利索。”
魏腾神色不变,只是眼神愈发凝重:“小友不必绕弯子,直言条件便是。”
龙慕一怔,没想到对方这么干脆。
他原以为还得演一场“先礼后兵”的戏码,结果这些人居然直接递上了台阶?
他略一沉吟,眼珠微转,随即朗声道:“晚辈也不是嗜杀之人,做事讲究留一线余地。今日之举,只为借些资源应急罢了。”
“借?”
魏腾冷笑,“哪有拿着刀架在脖子上说‘借’的道理?”
“哎哟,前辈这话就不对了。”
龙慕摆了摆手,像是教训晚辈一般说道,“这叫‘强势协商’,懂不懂?商场如战场,有时候一句‘你好,请问可以借点钱吗’,还不如直接抢来的实在。”
众人面面相觑,竟一时语塞。
龙慕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所以呢,我的条件也不算过分,一各家家族与宗门的核心弟子,每人五千万上品灵石,十瓶六品回元丹,外加三件七品法宝。”
话音未落,整个天空仿佛炸开了锅!
不仅外面炸了,就是护山大阵内到了一地五千多名修士也炸了!
“五千万?!你咋不抢灵矿啊!”
“七品法宝都敢开口?你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老子宁可自爆金丹也不给你一颗灵石!”
怒吼声此起彼伏,连远处围观的五千多名修士也都沸腾了,有人破口大骂,有人咬牙切齿。
魏腾面色铁青,正要开口呵斥,却见龙慕忽然转身。
那一瞬间,一少年的笑容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冰冷的漠然。
他的目光缓缓落在人群后方一名身穿灰袍的青年身上。
那人面容俊秀,眼神闪烁,似乎想要躲闪,却被一股无形之力牢牢锁定。
“盘子。”
龙慕轻声道,声音不大,却让整个空间都为之一静。
“在呢,主人~”
一个稚嫩却又带着诡异回响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杀了他!”
紧接着,天空之上,那枚一直静静悬浮的炼天盘猛然震颤起来。
它的表面浮现出无数古老铭文,如同苏醒的巨兽睁开了眼睛。
一圈圈涟漪自盘心荡漾而出,凝聚成一条由法则之力编织而成的锁链,通体泛着银白光芒,宛如活物般蜿蜒而下。
“不……不要!我是姜家嫡系!你们不能——啊啊啊!!!”
惨叫声戛然而止。
那条锁链精准缠住青年脖颈,轻轻一扯,整个人便如纸片般被吸入盘中。
下一瞬,血雾弥漫,灵魂湮灭,连轮回的机会都被彻底抹除。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二十六位化神大能呆立当场,有人瞳孔剧烈收缩,有人手掌紧握法器却迟迟不敢出手。
他们不是怕死,而是震惊于这件法宝的恐怖威能——那不是简单的杀人,而是吞噬存在本身!
龙慕拍了拍手,仿佛刚才只是掸去一片落叶,语气轻松得像是在点评天气:“各位前辈,现在……咱们可以继续谈了吗?”
风,悄然止息。
云,凝固不动。
就连那护山大阵的光辉,也似乎变得更加冰冷了几分。
而在所有人的心底,只有一个念头清晰浮现:这个少年……压根就不是来谈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