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时辰前。
裴府，栖逢楼。
方祁欢喜极了，这半个月来裴乐之每日出去随侍御前狩猎，回来虽然累得倒头就睡，但她终于能够睡个不惊醒的长觉了。
方祁的心也安稳下来。
这样慢慢将养着，方祁脸上的肉也长了回来，整个人脸蛋越发饱满，莹润如珠玉。
更何况。
他将手松松搭上小腹，护了又护。
裴乐之回来的时候，就见着这一幕——平日里惯常嬉笑怒骂的美人低着头，沐在晨光里，厚厚的书页在他手中翻过，似拂来文墨的香气。
“在看什么？”
方祁被吓了一跳，顿了顿，却没将书继续翻到下一页。
“原来是医书，我们方大夫又在精进医术了啊，咦……保胎方？”
方祁仰头，不放过裴乐之一丝一毫的表情。
良久，他松了口气。
“脖子疼，之之。”方祁双手环住裴乐之的腰，软了声音。
“看书看的？”裴乐之发出疑问，然后蹲下来捧起方祁的脸，另一只手从他颈后抚过轻轻揉捏。
“你没有不想要她？”
方祁说完又有些想收回这句话，管之之要不要这个孩子，他都会生下她。
“没有。”
方祁有些狐疑：“可你还是很意外。”
“那肯定啊，不过我也早有准备，就是没想到真的能有这么快。太意外了，你真的有了？”
“一个月了，你来摸摸。”
“我先暖暖手，免得过了寒气给你。”裴乐之说完就搓起双手哈气，心中又难掩惊喜，急切道，“一个月……可前阵子发生了那么多事，是我不好，总让你担心，你身子可还康健？对了，快请苏大夫来给你看看，有什么要注意的都跟我说说，也让既安他们都记记。母亲那儿——”
“之之，舅母那儿能不能先别说，我想等三个月胎稳了再……这个孩子太来之不易了。”
“好，依你都依你。”裴乐之小心去贴方祁的腹部，侧耳听小生命的动静，虽然什么也没听到，但也非常高兴，“这不就叫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个孩子来得正是时候，正巧我昨日在山中放了头公鹿，后面她们同我说那鹿是怀了崽子所以才跑不快，我这可真是无意中为你们爹俩积了功德了，福生无量天尊。”
“福生无量天尊？方祁笑着打趣，“之之怎么讲起了道家的吉祥话。”
“有好处的我都讲，说来昨日我在西山腰发现了一座庙，那儿居然儒释道三家同供奉，可惜现在已经荒废无人了。不过我在那儿拜了拜，还许了你心想事成，这样看来也是灵验了。”
“之之……原来你心里真的有我。”
“天呐心痛，祁哥哥这是才知道吗，我心里一百个有你啊，诶诶怎么还伤心起来了，不红眼睛啊不红眼睛，有好事要开心，喜喜庆庆的。”
“你以后肯定是个极温柔的娘亲。”
“我倒怕我不耐烦，呃不我是说没什么经验，以后我们可以一起探索怎么当母父，把所有的爱都给她。这样，我等会儿再去的时候还去看看那座庙，要不干脆我重新修缮一下它，能再起香火，也算你爹俩的功德。”
方祁还沉浸在意外中没有回过神来，裴乐之已经要风风火火地起身去库房支钱了。方祁一把扯住裴乐之的袖子，拦她：“别去，不是说好要先瞒着舅母吗？修缮寺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你去支取银子，舅母定会问你用途。”
“好说，母亲不是一直信这些？我就说是给你祈福，你前阵子撞邪成那样，我确实很担心。”
方祁摇头：“太兴师动众了，之之。”
这四个字让裴乐之忽然顿住，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她立刻听劝，却又有些犹豫：“但我刚刚已经发了愿，不去兑现的话……那望菩萨不要怪罪。”裴乐之闭眼，赶紧双手合十道歉。然而等她再度睁眼，就见方祁拿了个托盘出来，红布掀开满是黄澄澄的金子。
“你之前给我的百两黄金还记得吗，我都收着的。”
“你的意思是？好，就用它，这下完完全全就是你们爹俩的功德了。”
“说了这许多，之之刚刚是想来干什么？”
“反正不是来干你。”
“啊呀呸！”方祁双手摸上肚子，嗔怪起来，“说什么荤话，胎教不好。”
“好了好了，我的错。不干什么，就是来看看你。”
“真的假的？你这个时候不是该到围场去吗？”
“今日可以偷个懒，圣上允大家自由活动不必集合。好吧，我原本是想邀你去山中走走的，那儿比氓山大得多，溪水也极清极净。不过现在你还是在家好好养胎吧。”
“我可以去，一个月还没显怀没事的。”
“刚是谁紧张兮兮说要等胎稳了再动作的？”
“让我去吧之之，我也想看看那座庙，要真那么灵我也还你一个愿望，况且这才一个月你就要拘着我了吗好没意思。”
“说什么呢，行吧……但你要去就得跟我走在一起，我们同乘一骑，不，我们坐马车。”
“没问题。”
“可你上回……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这样，等会儿我去库房找柄桃木剑你带着，然后我们再出发。”
“之之想得好周到，我都听之之的。”
“小宝啊小宝，你看你的娘亲多么爱爹爹。”方祁又抚上还很平坦的肚子，自说自话起来，“听说母父恩爱的小孩子会长得很漂亮……”方祁忽然抬起头，“之之，你说我们的小宝该有多漂亮？”
“那可真想不出来，怕是风华绝代倾国倾城吧！”裴乐之说完自己都笑了，两个人笑得合不拢嘴甚至涌出泪花。
裴乐之拍了拍方祁的背，无声安慰。
“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要她。”
“为什么？呃，对不起，我最开始确实没打算当娘亲，但你现在这不是有了吗。”
“我们第一夜那次你不是还叫我喝药？当然你现在也可以……一碗药的事。”方祁定定看向裴乐之。
“又说什么气话，这个孩子我欢喜极了。前阵你还记得吗，有次我们去医馆路上，你在马车里呕了几下，那个时候我就隐隐有心理准备了。只是你还以为我介意，叽里咕噜说是积食的原因。”
“你……那你想要女孩男孩？”
“没想过，都喜欢。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就应该众星捧月。”
“你说的，不能骗我。”
“绝对没有。走吧，孩儿他爹。”
方祁跺脚：“你小心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