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归诡异,这商队倒成了他们现成的“粮仓”。石文庆摸清了队伍的行进规律,每到夜色最深沉时,便会带着香儿潜到队伍尾部,指尖勾开粮袋缝隙,揣走两把谷粒,再顺手拧开一坛封泥,灌上半坛酒,整套动作行云流水,那些木偶般的护卫竟无一人察觉。
白日里,二人便找处背阴的山坳,用枯枝把谷粒炒得喷香,就着醇厚的酒水果腹,倒也过得舒坦。
可这般日子刚过五日,惬意便被磨成了不耐。这日午后,石文庆嚼着炒谷,望着商队一成不变的背影,声音里没了半分之前的算计,只剩干涩的烦躁:“还没到?这鬼林子到底要走多久?”
香儿小口抿着酒,往日亮闪闪的眼睛也提不起神采,语气平淡得像在说旁人的事:“要不我们自己去不夜城得了,没必要跟着他们!这个商队看上去也只是运输粮草的,并没有什么大秘密可言。”
“你懂什么!我石文庆要在南域东山再起,不可能放过一丝机会!” 石头庆的语气慢慢的变得生硬。
香儿没接话,只是又灌了口酒,目光空洞地落在商队驮着的酒坛上。往日提起不夜城的兴奋早已消散,只剩下日复一日的尾随与等待,连偷粮偷酒的刺激感都淡了,只剩麻木的熟练。
又在密林中熬了五日。当地平线上终于浮起不夜城连绵如昼的灯火时,商队的末尾悄然多了两道身影——石文庆和香儿,竟已彻底与这支诡异的队伍融为一体,成为了商队中的一员。
石文庆的脊背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无机物般的僵硬,曾攥过玉佩、捏过谷粒的手垂在身侧,指节泛白却毫无力道,仿佛只是挂在腕间的摆设。
他的头颅死死低垂着,额前乱发遮住了双眸,没人能看见那对曾满是算计与狠戾的眼睛,此刻只剩一片死寂的浑浊,连瞳孔都失去了聚焦。
香儿紧挨着他,曾经能雀跃起跳的双腿,此刻迈着与商队众人分毫不差的机械步伐,裙裾扫过草叶时没有半分晃动,柳眉依旧蹙着,却不是嫌恶烟火味的鲜活,而是凝固成了一道毫无情绪的褶皱,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自融入队伍后,便再未开过一次口。
不夜城的城门在视野里愈发清晰,城楼上的灯火将这支沉默的队伍照得透亮,石文庆和香儿混在人群中,影子与其他役夫的影子叠在一起,连轮廓都变得模糊。
城门南侧的老槐树下,一道佝偻的身影正静静矗立——那是位鹤发老头,身着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手里攥着个巴掌大的青铜铃铛,浑浊的眼珠死死锁着迎面而来的商队,连押送商队的修士都没放过半分打量。
待商队行至距槐树不足十丈时,老头手腕轻抖,青铜铃铛发出一声清越却透着诡异的脆响:“叮——”
这一声铃响刚落,整支商队竟如被按了暂停键般,齐齐原地立定!骡马不再刨蹄,役夫停住脚步,连石文庆和香儿也保持着迈步的姿势僵在原地,低垂的头颅未曾晃动分毫,唯有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抽搐了一下,像是齿轮卡壳的木偶。
“嘿嘿,还算听话。”老头嘴角咧开,露出几颗泛黄的牙齿,满意的笑容里藏着几分阴鸷。他抬起枯瘦的手,朝身后巷口吆喝一声,声音苍老却中气十足:“来呀!给我卸货!”
巷口立刻窜出十几个精壮汉子,个个面无表情地冲向货囊,动作麻利却同样透着股不协调的僵硬。老头则背着手走到商队前,目光扫过石文庆和香儿那两张灰败的脸,笑容愈发阴森:“卸完货,把这些‘人’都带回宅子里,好生‘安顿’。”
“是!鹤佬!”
......
不夜城腹地,一座高墙深院的府邸静静矗立,朱红大门上悬挂着一副无名牌匾,在灯笼映照下,泛着沉郁的光泽。
府邸深处的书房内,烛火摇曳,将一道端坐于案前的身影拉得颀长。男子身着玄色锦袍,面容阴鸷,正是此前天机门遗址中,与天宗等人交手过的恨天族族长——陆征。
“吱呀”一声,书房门被轻轻推开,鹤发老头佝偻的身影快步闯入,先前在城门口的从容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恭敬的局促,垂首躬身道:“族长!东西……尽数到了!”
陆征指尖摩挲着案上一枚刻满纹路的玉符,头也未抬,声音冷得像淬了冰:“鹤老辛苦了!那些‘货’和‘人’,都安置好了?”
“都妥当了!”鹤老连忙应道,枯瘦的手不自觉攥紧了腰间的青铜铃铛,“粮草法器已入后库,不日将会发往北麟山脉的前线,那些‘行尸’也按您的吩咐,关在了西跨院的地牢里——对了,这次还多了几个‘新鲜货’,像是半路被引过来的散修,倒省了咱们再去搜罗。”
陆征这才抬眸,阴鸷的目光扫过鹤老,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鹤佬,你不会觉得这对我们来说是什么好事吧?”
“族长!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陆征一巴掌拍在桌案上,“上次我族灵源湖水被抽走近半灵源,相王那头老狐狸竟视而不见!如今南域战事吃紧,什么脏活累活都要我恨天族扛着,我们倒真成了姜君临脚下的走狗仆从了!”
“哎...” 鹤佬听后,心里不禁泛起一丝凄凉和无奈,“族长,如今我们势微,想要起事,只能等天下大乱,以现在的局势,我们也只能依附姜君临!”
“哼!如果不是六十年前那帮废物一个都没出来,我如今也不至于看人脸色!!!” 陆征声音带着些许不甘,“鹤佬!上次在遗址里面,那几个手持我族圣物的人可有消息?”
“启禀族长,暂时没能查到他们的具体行踪,但老奴敢断定,他们必定来自希望之地”
“希望之地?”这四个字刚入耳,陆征眼中的阴鸷瞬间被狂喜取代,他猛地起身,玄色锦袍扫过案上的卷宗,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狠厉与激动,“你确定?哈哈哈哈……天不亡我恨天族!”他负手踱了两步,眼底翻涌着滔天怒意与贪婪,“这次,我定要亲手拿回属于恨天族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