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四,大朝会如期举行。
清晨,百官身着朝服,整齐地列队于咸阳宫正殿前的广场上。凛冽的寒风卷着雪花,吹在众人的脸上,却无人敢有丝毫懈怠。随着内侍官一声“大王驾临”,众人纷纷跪拜在地,高呼万岁。
嬴政身着玄色龙袍,端坐于高高的龙椅之上,面容冷峻,目光如炬,扫视着殿下的群臣。待众人朝拜完毕,他缓缓开口:“众卿平身。今日大朝,可有本奏?”
赢无忧深吸一口气,手持玉笏,从百官队列中走出,躬身奏道:“父王,儿臣有本启奏。”
“讲。”嬴政的声音低沉而威严。
赢无忧抬起头,朗声道:“儿臣启禀。儿臣请父王批准开设官营海运,修建海港,并将海运司从工造司独立,升格为第十三司,专司海务,为大秦千秋大业奠定基础。”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海运之利,其一,可沟通南北东西,转运粮草、盐铁,促进各地经济交流,消除地域隔阂。其二,可发展海外贸易,获取奇珍异宝与战略物资,充盈国库,改善民生。其三,可组建水师,巩固海防,防止海盗与蛮夷骚扰,保障沿海州县安宁。其四,可开拓疆土,探寻海外之地,宣扬大秦教化,使四方蛮夷臣服。”
说罢,赢无忧呈上那份精心准备的奏章与地图:“父王,此乃儿臣草拟的海运司筹建章程与沿海规划图,其中详细列明了各港选址、船舶规制、水师编制、经费预算等事宜,恳请父王御览。”
福德将奏章与地图呈给嬴政。嬴政仔细翻阅着,时而蹙眉沉思,时而点头认可。殿内一片寂静,百官都屏息凝神,等待着秦王的决断。
片刻后,冯去疾出列,躬身奏道:“大王,公主所奏深谋远虑,海运之利惠及千秋。老臣以为,开设海运、设立海运司,实乃强国之举,恳请大王准奏。”
蒙恬紧随其后:“末将附议。水师建设事关海防安危,独立设司势在必行。末将愿亲自负责水师的筹建与训练,为大秦守护海疆。”
随后,御史相冯劫、民生相隗状等大臣也纷纷出列,表示支持赢无忧的奏请。
嬴政放下奏章,环视群臣,沉声道:“众卿可有异议?”
殿内鸦雀无声,无人反对。
嬴政缓缓站起身,目光如电,朗声道:“准奏!即日起,设立海运司,位列十三司。命国策相赢无忧总领海运司筹建事宜,太政相、军务相及各相关衙署务必全力配合,不得有误!”
“儿臣领旨!谢父王!”赢无忧躬身接旨,心中激动不已——她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大秦的海运事业,将从今日正式开启。
退朝后,赢无忧立即着手筹建海运司。在她的调度下,各项工作都紧锣密鼓地展开:她派人前往齐鲁、江淮一带考察港口选址;命工造司加快船舶建造的进度;从军中选拔精锐将士,组建水师的初步框架;与少府商议经费的拨付事宜。
当赢无忧在咸阳为开辟海运、擘画海港的宏图而日夜奔走筹划之时,千里之外的楚地,正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寒冬裹挟,呈现出与关中截然不同的萧瑟景象。
公主府的烛火彻夜不熄,案上摊着密密麻麻的海图,赢无忧指尖划过标注的海港选址,时而与属官探讨船舶改良之法,空气中满是筹谋未来的紧迫感;
而楚地的天空,却始终压着铅灰色的云层,寒风卷着雪粒,将这片曾经稻浪翻滚、鱼米丰饶的土地,一步步推向崩溃的边缘。这场天灾带来的,从来不止是刺骨的寒冷,更是断粮的绝望、生计的崩塌,以及人心的离散。
这一年的楚地,往日江南特有的温润荡然无存,仿佛连土地里的暖意都被寒风抽干了。入秋之后,雨就没断过,起初还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没过几日便成了连绵不绝的阴雨,一下就是整整半月。细密的雨丝带着彻骨的凉,顺着茅屋的草顶缝隙往下渗,将屋内的土炕浸得发潮,百姓们本就单薄的粗布衣衫,洗了晾不干,只能穿着湿冷的衣服蜷缩在墙角,冻得手脚发紫。
最让人心碎的是田间的冬小麦。往年这个时候,冬小麦早已抽芽长叶,绿油油地铺在田埂间,农夫们只需等着来年开春再追肥、除草,便能盼个好收成。可如今,整片田地都成了积水的洼地,即将成熟的麦苗泡在冰冷的雨水中,叶子渐渐发黄、腐烂,最后彻底发黑,瘫在泥水里,连一点生机都没有。
农夫们披着蓑衣,赤着脚站在冰冷的田埂上,裤脚沾满了烂泥,双手死死攥着田埂边的杂草,望着泡在水里的庄稼,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最后只剩下空洞的绝望。有人蹲在田边,用粗糙的手掌抚过腐烂的麦苗,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掉,嘴里喃喃着:“完了,这下全完了,来年的粮,没着落了啊。”
雨终于停了,可楚地百姓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更令人震惊的景象便骤然出现——天空中飘起了鹅毛大雪,起初还是零星几片,落在手心里瞬间融化,没过半日,雪势便越来越大,纷纷扬扬如柳絮狂舞,天地间很快就成了一片白茫茫。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就将整个郢都染成了一片银白,连城墙的棱角、街巷的屋檐,都被厚厚的积雪裹得严严实实。
往日里,郢都的街市总是车水马龙,贩夫走卒的吆喝声、马车的轱辘声、茶馆的说书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可如今,积雪深可没膝,一脚踩下去,整个人都要往下陷半寸,往日的喧嚣彻底消失,只有零星几个裹着破旧棉衣的行人,弓着身子,在雪地里艰难前行。
棉衣上满是补丁,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里面的棉絮,寒风一吹,棉絮便跟着打转,行人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将脸埋进衣领里,脚步匆匆,只想赶紧回到家中,哪怕家里也同样寒冷,至少能避开这漫天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