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郊一座破旧的茅屋里,老农王阿公正蜷缩在墙角,他的身体被一床打满补丁、硬邦邦的旧棉絮紧紧包裹着,但这床旧棉絮显然无法抵御四面透风的寒冷。王阿公抬起那双浑浊的眼睛,凝视着屋顶被积雪压塌的一角,那破损的茅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仿佛随时都会被吹走。雪粒顺着破洞不停地往下掉,落在他面前的泥地上,很快就堆积起了一小撮。
王阿公的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顺着他那布满皱纹的脸颊滚滚而下。泪水与他脸上的污垢混合在一起,在下巴处结成了一颗颗细小的冰粒。他的心中充满了悲伤和绝望,他还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虽然家里十分清贫,但至少还能勉强维持温饱。
那时,屋顶还没有坍塌,屋内生着一个小小的火炉,炉子里燃烧着晒干的秸秆,温暖的火光慢慢散开,让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股暖意。一家老小围坐在火炉旁,老婆子忙碌地烙着杂粮饼,孙子孙女则趴在王阿公的腿上,聚精会神地听他讲述着年轻时种地的那些趣事。饼的香气与烟火气交织在一起,充满了整个屋子,让人感到无比的温馨和幸福。
可如今,老婆子在去年得了重病,没钱医治,最终不幸离世。儿子为了给老婆子治病,去山上打猎,跌落山崖,当场死亡。儿媳妇受不住打击,没多久也没了。只剩下年幼的孙子和孙女。
一阵寒风吹过,王阿公使劲裹了裹身上的破被,望着墙角那点过冬的粮食,王阿公充满了绝望。半袋粟米和一小筐野菜,这些就是王阿公家里所有的存粮。
这些微薄的食物要支撑他们度过漫长的寒冬,一直到夏收时节。
王阿公默默盘算着,距离夏收还有整整五个月的时间,仅凭这半袋粟米和一小筐野菜,又怎能维持一家老小的生计?
更何况,屋外那呼啸的寒风依旧肆虐着,那漏风的茅草屋根本无法抵御这严寒的侵袭。王阿公感到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丝毫的希望。
然而,当他瞥见被子里冻得蜷缩成一团的孙子和孙女时,心中一阵刺痛。他不忍心让孩子们继续受苦,于是咬紧牙关,下定决心。
他翻遍了家中的每一个角落,终于找出了仅有的几个碎银。尽管这些碎银微不足道,但对于此刻的王阿公来说,却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王阿公紧紧握着那几个碎银,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家,迎着寒风,朝着城里的方向艰难前行。
郢都城,天刚蒙蒙亮,粮市上就挤满了人,男女老少围着仅存的几家粮铺,里三层外三层,把粮铺围得水泄不通。
有人攥着仅有的几枚铜钱,拼命往前挤,嗓子都喊哑了:“掌柜的,给我来半斗米!多少钱都行!”
有人因为插队,和旁边的人扭打在一起,嘴里骂着:“你抢什么抢!我家孩子还等着吃饭呢!”
人群中,一个瘦弱的妇人死死攥着空空如也的米袋,袋子早已磨得发亮,她跪在粮铺的台阶前,双手死死抓着掌柜的衣角,哭喊着:“掌柜的,求求你,给我点米吧!前日还只要二十钱一斗,今日就要五十钱,我家里还有个卧病在床的男人,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这钱我实在拿不出来,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啊!”她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眼泪鼻涕混在一起,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上,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
粮铺掌柜站在柜台后,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的景象,心中涌起一股无奈和苦涩。他看到妇人们满脸焦虑地挤在柜台前,孩子们在一旁啼哭不止,男人们则沉默地站在角落里,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绝望。
掌柜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伸出手,轻轻地扶起那位跌倒在地的妇人。他的声音里透露出一种深深的疲惫,仿佛被这世界的苦难压得喘不过气来,同时还夹杂着一丝无力:“大姐,不是我狠心,实在是没粮可卖啊。”
他的目光转向粮铺后院,缓缓说道:“你看这后面的粮仓,以前里面堆得满满当当的,粮食都快溢出来了。可现在呢?”他边说边指了指那扇紧闭的院门,“打开门,里面空荡荡的,连个粮囤底都见不着了。”
听着粮铺掌柜的话,人群中传来一阵低声的唏嘘和叹息。人们面面相觑,脸上的绝望之色愈发浓重。王阿公挤在人群里,他那苍老的脸上布满了皱纹,此刻更是因为失望而显得更加憔悴。随着粮铺掌柜的话语,拥挤的人群渐渐散开,人们开始默默离去,脚步沉重而缓慢。
这已经是他们跑的第三家粮铺了,然而每一家都没有粮食出售。哪怕是那些平日里价格高昂的粮食,现在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街道上,有人忍不住哭泣起来,那哭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让人听了心碎;还有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他们的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
谁能想到,就在半年前这家粮铺还是郢都最大的粮铺,粮铺后院的粮仓堆得满满当当,各地的粮商还会主动上门来供货,每日来买粮的百姓络绎不绝,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可如今,官仓断供,粮铺存粮早就卖空了,粮铺掌柜连自家老小的口粮都要靠四处托人匀一点,才能勉强维持,往日的风光,早已在这场寒冬里烟消云散。
就在这片绝望如同寒冬的积雪般,层层覆盖在楚地百姓心头时,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如同野火般,迅速传遍了楚地的大街小巷——秦国的亩产,竟能达到四石!
起初,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无稽之谈,是有人饿昏了头编出来的谎话。在楚地,哪怕是风调雨顺的丰年,一亩地能收两石粮食,就已经是天大的好收成了,四石?简直是天方夜谭,比说“天上掉粮食”还离谱。
有人听到消息时,直接啐了一口:“别瞎扯了!要是能收四石,秦国还会盯着我们的土地?不过是哄人的鬼话!”
可随着越来越多从秦楚边境回来的人,带来了更多细节,楚人的怀疑渐渐松动,那颗被绝望冻住的心,也开始悄悄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