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璃月的指尖刚触到阿木尔冰凉的脸颊，他的头就彻底歪了下去，睫毛在她掌心扫过最后一下轻颤，彻底没了动静。身后的巨兽发出震耳的咆哮，涎水顺着獠牙滴落，在地上砸出坑洼，腥臭的风裹着血味扑过来，吹得她头发乱舞。
“报仇……”她低声重复着，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指甲深深掐进自己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刚才还在颤抖的手，此刻稳稳地从阿木尔腰间抽出短刀，刀身映着她眼底烧起来的火。
“你伤他的时候，问过他愿不愿意吗？”她猛地转身，刀尖指向巨兽，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却掷地有声，“他说山顶的星河会比任何地方都亮，说要指给我看哪颗星最像我……你凭什么？凭什么断了他的话？！”
巨兽被她的气势惊得顿了顿，随即狂躁地扑来。苏璃月不躲不闪，踩着阿木尔的衣角借力跃起，短刀在空中划出银弧——那是阿木尔教她的招式，说“对付蛮力，就得用巧劲”。刀锋刺入巨兽前掌的瞬间，她听见自己的骨头在响，却死死咬着牙不松口，另一只手抓起地上的石块，疯了似的砸向巨兽的眼睛。
“他说过会护着我……”她边打边哭，手臂被巨兽的爪子扫到，皮肉绽开也不停，“现在换我了！你给我记着，他没说完的话，我替他说；他没到的山顶，我替他爬！你想动他，先踩碎我的骨头！”
血顺着刀柄往下淌，在地上和阿木尔的血迹融在一起。她忽然想起阿木尔总笑她力气小，说“报仇哪用得着拼命”，可此刻她才懂，有些约定，就是要用命去填的。巨兽的嘶吼震得山林发颤，她却死死盯着它的眼睛，仿佛在那浑浊的瞳孔里，看见了阿木尔没说完的星河。
她恍惚看见阿木尔倚在树旁笑的模样，他总说“报仇哪用得着拼命”，语气里的漫不经心仿佛还在耳畔。
可此刻刀刃划破空气的锐响里，她忽然攥紧了刀柄。那些被巨兽撞断的树枝、被踏碎的野花、滚落在地的箭羽，还有阿木尔临走时塞给她的那半块没吃完的麦饼，忽然全涌进脑子里。他说“别傻得硬碰硬”，说“留着命看星河”，可他没说，若连守护的东西都没了，命留着又有何用？
巨兽的嘶吼震得脚下的泥土都在发颤，她却半步未动，只将刀柄又攥紧了三分。那双眼浑浊的瞳孔里，星河的影子明明灭灭——是阿木尔曾指着夜空数给她看的猎户座，是他说“等雪化了就带你去山顶看”的银河，是那些被笑声泡软的黄昏里，两人并肩坐过的石阶上，流淌过的碎金似的月光。
“阿木尔，”她喉间滚出一声低唤，声音被巨兽的咆哮撕得零碎，“你看，这星河，好像比你说的还要亮些。”
刀柄上的血顺着指缝钻进掌心，烫得像他最后塞给她的麦饼的温度。她忽然抬刀，不是迎向巨兽，而是朝着那片映在瞳孔里的星河挥去——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些没说完的话、没赴的约，都刻进刀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