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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残指人语泄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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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回谷的清晨,像被晨露浸过的翡翠,透亮得能映出云影。太阳藏在薄云后,把光筛成金粉,轻轻撒在谷中,落在药田的花叶上,滚成晶莹的珠;落在峭壁的青苔上,洇出温润的绿;落在谷底的水潭里,漾起细碎的光,连石头都被晒得暖融融的,摸上去像浸过温泉。

峭壁顶端的瀑布是谷里的银帘子,水流不疾不徐地垂落,砸在水潭里的声响清润如琴,溅起的水汽带着草木的清甜,漫进吊脚楼时,竟在木梁上凝成串珍珠似的水珠。水珠顺着木纹往下溜,滴在地板的缝隙里,倒像是给这木头喂了口清泉,连梁柱都透着股湿润的灵气。

药田在谷中铺成斑斓的锦缎,红的“胭脂草”、紫的“清灵花”、白的“月心蕊”挤挤挨挨,叶片上的绒毛沾着晨露,被风一吹就轻轻摇晃,把药香揉进空气里。田埂边的竹篱笆爬满了紫蓝色的牵牛花,花藤缠着竹片蜿蜒,偶尔有粉蝶停在花瓣上,翅膀扇动的风都带着甜。

吊脚楼的木窗支着,竹帘被风掀起一角,能看见潭边的垂柳把绿丝绦垂进水里,搅得云影碎成一片。屋檐下挂着的药草串,晒干的艾草、薰衣草、薄荷,在风里轻轻晃,把清苦又清爽的气息送进屋里。梁上偶尔有燕子歇脚,叽叽喳喳的叫声混着瀑布的流水声,倒像是谁在低声哼唱,把这谷里的日子,都唱成了柔软的诗。

烈阳子背对着门口,蹲在火盆前跟银针较劲。他捏着针尾在炭火上转了两圈,银白的针身瞬间烧得通红,像淬了火的钢条。“唰”地一声丢进旁边的铜盆里,冷水裹住热针,“滋啦”一声腾起白雾,带着股金属淬火的腥气。他抬手抹了把脸,络腮胡上的汗珠噼里啪啦掉进火盆,溅起细碎的火星,粗布短打的衣襟早被汗水泡透,贴在宽厚的脊背上,把结实的肌肉线条勒得明明白白。

“我说,少阁主到底啥时候来?”他猛地站起身,膝盖撞在火盆架上,铜盆“哐当”翻了个圈,半盆冷水泼在地上,洇出片深色的湿痕。“昨儿个信上说巳时准到,这都过了午时三刻,连听风蝶的影子都没见着!”

尸蛊婆正蹲在竹榻边挑腐肉,银钩尖挑着块黑绿色的脓团,闻言手一顿,脓水“啪嗒”滴在白瓷盘里,盘底立刻蚀出个小坑。她眼角那道疤抽了抽,没回头:“急着投胎?少阁主的脚程还用你催?”

“我这不是急着让她瞧瞧我的烈火掌嘛!”烈阳子拍着胸脯,铜盆在他脚边晃悠,“前儿个秦风那毒纹爬到心口,不是我运起三成内力拍下去,他早没气了!”

“三成内力?”尸蛊婆嗤笑一声,银钩往秦风臂上一戳,挑出根青黑色的毒筋,“我怎么瞧见是你掌力没收住,把人左肋燎出个燎泡?若不是我放出银纹蛊啃掉死皮,这会儿他早疼得打滚了。”

“那是他身子太虚!”烈阳子攥着拳头,指节捏得咯吱响,“换作是我,就是十成掌力拍上去,顶多掉层油皮!”

“哟,这么能耐?”尸蛊婆慢悠悠转过身,银钩在指尖转了个圈,尾端的铜铃叮当作响,“那待会儿我让食尸蛊啃啃你的胳膊,看看是你的油皮硬,还是我蛊虫的牙尖?”

“你敢!”烈阳子抄起桌上的银针盒,“信不信我把你那黑陶罐里的蛊虫全烤成焦炭?”

“来啊!”尸蛊婆掀开竹榻下的黑布,露出个爬满金色蛊虫的陶罐,“看是你的烈火掌快,还是我的噬心蛊先钻进你喉咙!”

“够了!”云鹤真人的拂尘“唰”地扫过两人中间,雪白的银丝沾着药粉,在热气里飘了飘。他正用镊子夹着雪莲瓣往药臼里放,月白长衫的袖子卷到肘弯,露出的小臂上沾着点药汁,却依旧慢悠悠的:“少阁主最爱清静,你们这嗓门,怕是在谷口就能听见,想让她一来就罚你们去翻药田?”

烈阳子脖子一梗,没再说话,却偷偷把银针盒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尸蛊婆也转回去挑腐肉,银钩却故意往烈阳子脚边划了划。

蹲在角落的玄阳子突然用桃木剑敲了敲地面,剑穗上的铜铃“叮铃铃”响了三声。他盯着秦风抽搐的脚趾,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昨夜子时,冰火毒又发了。”

众人的目光“唰”地聚到竹榻上。秦风脸色虽白,呼吸却匀了些,青黑色的毒纹在皮肤下游走的速度慢了不少。小竹正用湿布给他擦手,指尖碰到他手腕时,他睫毛颤了颤。

“多亏了百草翁奶奶的返魂膏。”小竹仰起脸,辫子上的绿绸带晃了晃,“昨夜秦大哥刚蜷缩起来,奶奶就往他心口抹了药膏,那白霜一结,他立马就松快了,毒纹都退了半寸呢!”

百草翁坐在竹椅上,正用银簪给小石划药草的纹路。她满头银发用绿绸带松松系着,银簪尖沾着点紫黑色的汁液,在草叶上划出清晰的痕迹:“算他命硬。”她抬眼扫过烈阳子,“不像某些人,只会用蛮力。”

“我那是……”烈阳子刚要反驳,就被云鹤真人打断:“少阁主来了,自然会论功行赏。前儿个她托人带的‘烈火晶’,说是能助火属性内功精进,我瞧着倒像是给火医准备的。”

烈阳子眼睛一亮,搓着手笑:“还是云鹤兄懂我!那烈火晶我惦记三年了,若能得一块,我的烈火掌准能再进一层!”

“做梦!”尸蛊婆往秦风伤口上撒药粉,白烟冒起来时她扬声道,“少阁主前儿个还问我食尸蛊的培育法子,我说缺对‘阴阳蝶’做引,她当即就说要去极北冰原给我找,你那破石头能跟我的阴阳蝶比?”

“阴阳蝶算什么!”烈阳子梗着脖子,“少阁主知道我药圃里缺‘赤焰花’,特意让人从南疆捎了花种,说等花开了,给我炼‘焚心丹’!”

云鹤真人捻着长须,慢悠悠添了句:“少阁主上个月寄来的《百草经》,特意在‘雪莲培育法’那页折了角,还批注说‘云鹤兄或需此物’,看来她心里,还是惦记着我这药田。”

玄阳子突然站起身,从怀里摸出个桃木小剑,剑身上刻着细密的符文:“少阁主去年见我桃木剑旧了,亲手削了这块雷击桃木送我,说‘此木辟邪,配玄阳子’。”他声音不大,却把“亲手”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楚。

百草翁没说话,只是从药篓里摸出个琉璃小瓶,瓶里装着半瓶金色的粉末。“这是‘还魂散’的药引,”她慢悠悠晃着瓶子,“少阁主说,整个雁回谷,只有我配用这东西。”

几人正争得面红耳赤,小竹抱着药臼往石碾子那边挪,狗剩突然凑过来,用胳膊肘撞了撞她,挤眉弄眼地用口型说:“少阁主上次带的桂花糕,你说这次会不会带蜜饯?我听说江南的话梅最酸,配着药吃正好。”

小竹瞪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翘起来。她记得那桂花糕,用的是谷里的桂花,少阁主亲手蒸的,甜丝丝带着点清苦,像极了谷里的日子。

“你们说,少阁主这次会不会带新的药经?”小石蹲在火盆边扇风,火星子溅到裤腿上也没察觉,“上次她教我认‘断肠草’,说叶子边缘有锯齿的才是真的,这次说不定教我炼药呢!”

“就你?”狗剩撇嘴,“少阁主肯定先教我养蛊!尸蛊婆奶奶说了,我天生能跟蛊虫说话!”

“胡说!”小竹抢话,“云鹤真人爷爷说我辨药草的本事最灵,少阁主早说了要带我去药田认‘九转还魂草’!”

几个孩子叽叽喳喳争着,烈阳子突然竖起耳朵:“嘘!听!”

一阵清脆的铜铃声由远及近,像串珠子在玉盘上滚,带着独特的韵律。吊脚楼里瞬间安静下来,烈阳子手忙脚乱地把翻倒的铜盆扶起来,尸蛊婆飞快地用布巾擦了擦银钩上的脓水,云鹤真人理了理汗湿的长衫,玄阳子把桃木剑别回腰间,连百草翁都直了直腰,每个人眼里都闪着光,像盼着先生来的学童,既想在人前露一手,又怕自己那点本事不够瞧。

“是听风蝶的铃声!”小竹踮起脚往窗外看,辫子上的绿绸带飞起来,“不对,是两只会!少阁主准是带了好东西来!”

烈阳子突然想起什么,拽着衣襟往身上抹了抹:“哎,我这络腮胡是不是太乱了?少阁主最不喜邋遢……”话没说完,就被尸蛊婆扔过来的布巾砸中脸:“先擦擦你那汗臭味吧!”

铜铃声越来越近,烈阳子已经扒着门框往外瞅,脖子伸得像只待宰的鹅:“来了来了!听这动静,少说带了三只听风蝶!”

尸蛊婆也停了手里的活,银钩往腰间一缠,尾端的铜铃跟着门外的铃声轻响:“少阁主的听风蝶通人性,上次来还停在我蛊罐上歇脚呢。”

可等了片刻,飞进来的不是翅尾带金斑的听风蝶,而是一只灰扑扑的隼。隼落在窗棂上,爪子上抓着个油布包,黑豆似的眼睛警惕地扫过众人,喙里还叼着根羽毛,那羽毛是玄色的,尾端带着银线。

“是阴墨瑶的‘墨隼’。”云鹤真人伸手解下油布包,眉头慢慢蹙起来。油布包里裹着个巴掌大的木牌,牌面刻着“代传”二字,背面是阴墨瑶独有的冰纹印,“少阁主让她代劳送药,自己另有要务。”

“阴墨瑶?”烈阳子的脸“唰”地垮了,络腮胡都耷拉下来,“怎么是她?那女人的‘蚀骨蜂’上次蛰了我的‘踏雪’,到现在马屁股上还有个疤!”他往地上啐了口,“不就是多看了她两眼吗?至于放蜂子?”

“她何止放蜂子。”尸蛊婆往火盆里扔了块柴,火星子溅起来,“上次我问她讨‘醉心草’的种子,她捏着种子说‘此草需以心头血浇灌,你这性子怕是养不活’,气得我当场就把她送的‘冰肌膏’砸了,那膏子能去疤,我留着还想给小竹抹呢!”

“砸得好!”烈阳子拍着大腿,又突然挠挠头,“不过……她带的药倒是真管用。前儿我炼‘烈火丹’缺‘焰心草’,她随手就扔来半株,说是在极北冰原采的,那药性烈得能烧穿铁锅。”

云鹤真人展开木牌背面的小字,慢悠悠念:“携雪莲三株、火莲子五颗、冰蚕蛊卵一枚,未时到谷。”他抬眼时,见众人都蔫头耷脑,忍不住劝,“左使的医术虽不及少阁主,手里的药材却都是珍品。秦风这病,正需火莲子镇阳。”

“珍品有啥用?”烈阳子蹲回火盆边,戳着烧红的银针,“少阁主来能亲自把脉,她来?上次给秦风看伤,隔着三尺远就说‘毒已入肺’,结果呢?是尸蛊婆的银纹蛊把毒筋啃出来的!”

“她那是端架子。”尸蛊婆用银钩挑开秦风的袖口,黑绿色的脓水正慢慢渗出,“上次我让她瞧瞧我的新蛊,她眼皮都没抬,说‘蛊虫至阴,与我属性相冲’,我看她是怕被我的蛊虫咬!”

玄阳子突然用桃木剑敲了敲地面,铜铃“叮”地响了一声:“她的‘冰魄针’能镇邪。”声音不大,却让争吵停了停,谁都知道,玄阳子最护少阁主,肯夸阴墨瑶一句,已是难得。

百草翁正用银簪挑着药粉,闻言嗤笑:“她的针是好针,就是太傲。上次见我熬‘返魂膏’,说‘火候差了三分’,我让她上手试试,她倒好,说‘医者各有章法’,转身就走,真当老娘熬了五十年药是白熬的?”

孩子们也凑在一起嘀咕。狗剩扒着小竹的耳朵:“阴姐姐上次带的‘薄荷糖’太凉,不及少阁主的桂花糕甜。”小竹点头,手里的药杵慢了半拍:“而且她总板着脸,上次我给她递药碗,她都没笑一下。”

吊脚楼里的气氛像被泼了盆冷水,连瀑布的水声都显得没精打采。烈阳子把银针往桌上一拍,针尾的铃铛乱响:“不行!等她来了,我得让她瞧瞧我的烈火掌!前儿我一掌拍在石头上,那石头裂得跟蜘蛛网似的,她肯定没见过!”

“你省省吧。”尸蛊婆翻了个白眼,“她上次见我放出‘食尸蛊’啃毒肉,眼皮都没眨一下,你那掌力在她眼里怕是跟挠痒似的。”她突然笑了,眼角的疤都柔和了些,“要我说,等她来了,我让银纹蛊在她眼前结个茧,保准惊着她!”

“你们都别争了。”云鹤真人理了理衣襟,慢悠悠道,“少阁主既让她来,必是信得过她。咱们且等着,若她能认出秦风的‘子午断魂咒’,倒也配当这左使。”

正说着,门外传来马蹄声。烈阳子“噌”地站起来,扒着门缝往外看:“来了!黑马,玄色斗篷,准是她!”他突然拽了拽衣襟,又抹了把脸,“我这络腮胡没乱吧?可别让她笑话。”

尸蛊婆偷偷往蛊罐里撒了把药粉,银纹蛊在罐里“嗡嗡”飞起来,她打算等阴墨瑶进门,就让蛊虫在她头顶结个银网,既显本事,又不至于失礼。

只有小竹抱着药篓,望着窗外的日头轻轻叹气。她还是盼着少阁主来,盼着她袖口沾着的桂花香,盼着她会笑着揉自己的头发,说“小竹辨药的本事又长进了”。

脚步声在石阶上敲得清脆,不疾不徐,带着种说一不二的笃定。吊脚楼里瞬间安静下来,烈阳子刚要往门口凑,就被尸蛊婆拽了把:“瞧你那急样,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门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墨色劲装的女子站在门口,斗篷的银线滚边在日光下泛着冷光。阴墨瑶摘下斗篷帽,露出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眼角微微上挑,看谁都像带着三分审视。

“左使。”云鹤真人率先拱手,月白长衫的袖子在身侧垂着,礼数周全。

阴墨瑶没应声,目光先扫过竹榻上的秦风,又落回火盆边的烈阳子,最后停在尸蛊婆敞开的蛊罐上。“蚀骨蜂在罐里待久了会闷。”她淡淡开口,声音像冰珠落玉盘,“上次蛰了烈阳子的马,是它们脾气好,换作‘噬心蛊’,这会儿马骨头都能给你啃干净。”

烈阳子的脸腾地红了,梗着脖子:“我那‘踏雪’温顺,换作别的马,早把你那破蜂子踩成泥了!”

“哦?”阴墨瑶挑眉,解下肩上的木箱往桌上一放,“咚”的一声,震得桌上的药碗都跳了跳。“那下次我让‘踏雪’试试‘焚心蚁’?听说马肉烤着吃最香。”

“你!”烈阳子攥紧拳头,被云鹤真人悄悄按住,谁都知道,阴墨瑶说得出做得到,她养的虫蚁比她的嘴还毒。

尸蛊婆突然笑了,眼角的疤跟着动:“左使别跟他计较,他那脑子,也就配跟火盆较劲。”她用银钩挑开秦风的袖口,黑绿色的脓水正慢慢渗出,“你瞧瞧,这毒纹退了半寸,是我的银纹蛊厉害吧?”

阴墨瑶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了眼伤口,指尖悬在离皮肤寸许的地方,没碰。“脓水带青,说明毒没清干净。”她转向烈阳子,“你用烈火掌逼毒时,是不是贪功多运了一成力?”

烈阳子一愣:“你怎么知道?”“掌印的焦痕在他心口留着,”阴墨瑶收回手,拿起桌上的银针看了看,“针尾的铃铛声乱,是你扎的?”

“是又怎样!”烈阳子梗着脖子,“我那是在帮他通经脉!”“通经脉?”阴墨瑶把银针丢回盘里,“针歪了三分,差点扎破心脉。要不是云鹤真人用‘清心针’补了针,他现在该在刺藤阵里喂毒蚊子。”

云鹤真人捋着长须,慢悠悠接话:“左使过奖,不过是碰巧罢了。倒是左使带的药材,想必能派上用场。”

阴墨瑶打开木箱,第一层铺着红绒布,躺着三株雪莲,花瓣上还凝着冰碴,显然刚从冰窖里取出来。“极北冰原的‘雪魂莲’,花瓣能化毒,根须能补元气。”她指尖划过雪莲,“第二层是火莲子,南疆火山口长的,烈阳子用正好,省得你总说内力不够。”

烈阳子的眼睛亮了亮,又很快耷拉下来:“谁……谁内力不够了?”“哦?”阴墨瑶掀起第二层,五颗通红的莲子躺在金箔里,像裹着团小火苗。“那这些给尸蛊婆喂蛊虫?听说食尸蛊吃了火莲子,啃起腐肉来更利索。”

“别别别!”烈阳子赶紧摆手,“我用!我用还不行吗!”尸蛊婆嗤笑一声,往秦风伤口撒了把药粉:“没出息的样。左使,你看我这银纹蛊,是不是比上次更壮实了?”她晃了晃蛊罐,里面的银纹蛊“嗡嗡”飞着,在罐壁上撞出细碎的光。

阴墨瑶瞥了眼:“离‘银线蛊’还差得远。”她从木箱底层摸出个玉瓶,倒出枚蚕卵似的东西,通体雪白,泛着冷光。“冰蚕蛊卵,用你的血喂三个月,能长到三寸长,啃毒筋比银纹蛊快十倍。”

尸蛊婆的眼睛瞬间亮了,伸手就要接,又猛地缩回:“你会这么好心?”

“少阁主说,你的蛊虫该换代了。”阴墨瑶把玉瓶放在她手边,“但你要是再用蛊虫吓唬孩子,我就把这卵泡进‘化蛊水’里。”

小竹正抱着药篓往石臼后躲,闻言偷偷探出头,原来尸蛊婆上次说要放蛊咬她,是吓唬人的?

玄阳子突然用桃木剑敲了敲地面,剑穗的铜铃“叮”地响了一声。他指着秦风的脚踝:“昨夜子时,他脚趾蜷成这样,像被冻住。”

阴墨瑶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秦风的脚趾,冰凉刺骨。“冰火双气在较劲。”她转向百草翁,“你的返魂膏用了多少?”

百草翁正用银簪搅着药膏,闻言抬眼:“不多不少,正好三钱。”她往药膏里加了点清水,“少阁主说,我的药引子配得最准,别人学不来。”

“是准。”阴墨瑶点头,语气缓和了些,“但少阁主还说,你总爱把‘幽冥草’当‘清灵草’用,上次差点让小竹捣错药。”

小竹脸一红,想起上次把黑叶子的幽冥草当成清灵草,还是百草翁奶奶用银簪敲了敲她的手:“傻丫头,这草沾了血会发光,你想让秦风变成灯笼?”

“好了。”阴墨瑶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少阁主让我带了‘锁阳丹’和‘凝阴露’,午时用丹,子时用露,能压住他体内的冰火双气。”她从木箱里拿出两个玉盒,推到云鹤真人面前,“你盯着时辰喂,别让烈阳子乱插手。”

“凭啥不让我插手!”烈阳子急了,“我上次喂药……”

“你上次把‘安神散’当成‘醒神丹’,让他睡了一天一夜。”阴墨瑶打断他,从怀里摸出个小册子,“少阁主让我带的《毒经补注》,里面有‘子午断魂咒’的解法,你们轮流看,别抢。”

小册子刚放在桌上,就被烈阳子和尸蛊婆同时按住。“我先看!”“我先看!”两人扯来扯去,册子的边角都卷了。

云鹤真人无奈地摇头,正要开口,就见阴墨瑶从药囊里摸出颗蜜饯,往小竹手里一塞:“少阁主说,你上次认对了‘九转还魂草’,赏你的。”

蜜饯是梅子味的,酸得小竹眯起眼,心里却甜丝丝的。她偷偷看阴墨瑶,见她正用指尖捻起颗火莲子,在烈阳子眼前晃了晃:“想看《毒经》?先把这莲子徒手捏碎了。”

烈阳子瞪着眼,攥紧拳头就往莲子上砸,“咔嚓”一声,莲子没碎,他的指关节红了一片。阴墨瑶轻笑一声,捏着莲子的两端轻轻一捻,莲子壳裂开,露出里面金红的果仁:“力气大没用,得会用气。”

吊脚楼里的争吵声、笑声混着瀑布的水声,倒比平时热闹了几分。烈阳子还在跟火莲子较劲,尸蛊婆已经捧着《毒经》看得入神,云鹤真人正用雪莲瓣泡着茶水,玄阳子的桃木剑在秦风脚边画着符,百草翁则教小竹辨认新采的“清灵草”。

阴墨瑶靠在门框上,看着眼前的乱哄哄,嘴角难得地勾起点弧度。她从怀里摸出封信,是少阁主临走前写的:“雁回谷的人虽吵,却最是心齐。墨瑶,学着让他们服你,比让他们怕你更管用。”

她把信纸凑到火盆边,看着纸角蜷成灰蝶。“知道了。”她轻声说,像是在对少阁主回话,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这时,秦风突然哼唧了一声,手指微微动了动。众人立刻围过去,阴墨瑶也站直身子,眼底的漫不经心换成了专注,不管怎么吵,救人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众人这才敛了争执,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烈阳子蹲在火盆边,边拨弄银针边拍大腿:“这秦风来路邪乎得很!前儿个毒发时胡话连篇,一会儿喊‘冰魄珠在白氏宗祠’,一会儿又说‘无名阁总坛藏在雾灵山’,要我说,他准是暗影阁的细作!”

“放屁!”尸蛊婆手里的银钩“当啷”砸在瓷盘上,“他若真是细作,会被暗影阁的‘子午断魂咒’整得半死?我看他是知道冰魄珠的下落,才被人下了死手!”

云鹤真人用镊子夹起片雪莲瓣,慢悠悠道:“他昏迷时提过‘青铜面具人’,说那人左手缺根小指,这特征倒和三年前血洗药王谷的魔头对上了。”

玄阳子突然用桃木剑往地上一划,剑穗铜铃急响:“昨夜我在他枕边画了镇邪符,寅时符纸突然冒黑烟,暗影阁的人在谷外窥探。”

阴墨瑶握着炭笔的手顿了顿,在纸上画了个残缺的小指:“青铜面具人?还有别的特征吗?”

“他说话像捏着嗓子,”小竹突然插嘴,被烈阳子瞪了眼又赶紧低下头,“上次秦大哥说梦话,提到那人‘腰间挂着块黑玉,玉上刻着蛇’。”

“黑玉蛇牌……”阴墨瑶在纸上添了几笔,“这是暗影阁护法的信物。看来他们的核心人物已经盯上雁回谷了。”她抬眼看向百草翁,“冰魄珠的特征,秦风没说过?”

百草翁正往药膏里掺药粉,闻言头也不抬:“他只说珠子里冻着只蝴蝶,能解百毒,也能化万物为冰。”

阴墨瑶的笔尖在纸上点出个小坑:“白氏宗祠的香炉里藏过幻蝶蛊,冰魄珠里又冻着蝴蝶……这两者定有关联。”她把纸叠成方块塞进怀里,“少阁主让我务必问清,秦风是否见过冰魄珠的实物?”

“他说见过,”烈阳子抢话,“还说珠子在无名阁总坛的密室里,由四位长老看守,可惜他没说清总坛在哪。”

“废物。”尸蛊婆白了他一眼,“要不是你总用烈火掌吓唬他,他早把地址全招了!”

“我那是帮他逼毒!”烈阳子拍着胸脯,火盆里的火星溅到裤腿上,“你用银纹蛊啃他皮肉时,怎么不说自己心狠?”

“够了。”阴墨瑶把炭笔扔在桌上,“少阁主的意思,是让秦风静养,别用强。”她指着木箱里的药材,“雪莲配火莲子,能中和他体内的冰火双气;冰蚕蛊卵留给尸蛊婆,若毒纹再扩散,就让蛊虫啃断毒筋;玄阳子,你的桃木剑借我用用。”

玄阳子立刻解下剑递过去,剑鞘上的铜铃轻响。阴墨瑶拔出剑看了看,剑身上的符文泛着微光:“这剑浸过糯米水?”

“每月十五用雄黄酒擦三遍。”玄阳子的声音依旧沙哑,“能斩阴邪。”

“很好。”阴墨瑶把剑还给他,“谷口的结界用这剑再划一遍,暗影阁的蛊虫最怕桃木正气。”她起身拎起空木箱,“我得赶在申时前回紫彦城,少阁主还等着我查白氏宗祠的后巷密道。”

“等等!”烈阳子突然跳起来,差点撞翻火盆,“赏赐呢?少阁主总不能让我们白忙活吧?我那烈火晶……”

“急什么?”尸蛊婆踹了他一脚,“少阁主最疼我,定是赏我‘蚀骨蜂’的蜂王浆,我正好给银纹蛊补补身子。”

“做梦!”烈阳子攥着拳头,“上次少阁主夸我烈火掌练得勤,说要给我寻本《焚天诀》,那可是失传的掌法秘籍!”

云鹤真人捋着长须笑:“你们呀,少阁主临走时留了瓶‘凝神露’,说谁能先解了秦风的毒,就给谁,我瞧着这露水里掺了千年参须,倒是补得很。”

阴墨瑶走到门口时,听见身后还在吵。烈阳子说要把秦风吊在瀑布下用掌力逼毒,尸蛊婆骂他是蠢货,说该用食尸蛊啃干净毒肉,玄阳子则坚持用符咒镇邪,连小竹都小声说该用清灵花熬汤……她忍不住回头,见百草翁正往秦风嘴里喂药,浑浊的眼睛里难得有了清明,便知这群人虽吵,却没一个真把病人当外人。

“对了,”阴墨瑶突然开口,众人立刻停了嘴,“少阁主说,谁能护住秦风,就让谁跟着去极北冰原采雪魂莲,那里的冰洞里,藏着比烈火晶更厉害的‘焰心石’。”

烈阳子的眼睛瞬间亮得像火盆里的炭:“真的?!”

尸蛊婆也直了直腰:“极北冰原的‘冰蚕’最肥,正好给我的蛊虫当点心!”

阴墨瑶没再说话,转身掀起门帘。瀑布的水汽扑面而来,混着药田的清香,倒比紫彦城的脂粉气舒服得多。她摸了摸怀里的纸条,上面是少阁主的字迹:“让他们争着立功,比命令他们做事更管用。”

原来如此。她勾了勾嘴角,翻身上马时,听见吊脚楼里又吵成一团,烈阳子正抢着要给秦风换药,尸蛊婆骂他笨手笨脚,云鹤真人在喊“小心点那雪莲膏”,连玄阳子的铜铃都响得欢。

黑马踏着石阶往下走,阴墨瑶回头望了眼谷中的吊脚楼,木窗里透出的火光混着水汽,像团暖融融的星子。她突然觉得,少阁主让她来雁回谷,或许不只是为了送药。

阴墨瑶的马蹄声渐远,吊脚楼里的争吵却没停。烈阳子正扒着木箱找火莲子,嘴里嘟囔着要先炼颗“壮骨丹”补补力气,尸蛊婆一把抢过箱子盖,骂他“没见过世面的夯货”,手里却飞快地把冰蚕蛊卵揣进了怀里。

云鹤真人摇头失笑,刚拿起雪莲要去泡药,就见秦风的眼皮突然颤了颤。

“醒了!”小竹一声惊呼,所有人瞬间围了上去。

秦风的睫毛像沾了露水的蝶翼,缓缓掀开一线。他的眼神还蒙着雾,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只有喉结艰难地滚了滚。

烈阳子刚要伸手去扶,被尸蛊婆一脚踹开:“作死啊!他刚醒,经得住你那糙手?”

她小心翼翼地托起秦风的后颈,云鹤真人已端来温水,用小勺慢慢往他嘴里送。水液滑过喉咙,秦风终于咳出一口气,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铜……青铜面具人……”

众人的心猛地一揪。他的目光扫过每张脸,最后落在玄阳子的桃木剑上,突然挣扎着要坐起来,却被蛊虫啃过的伤口牵扯得倒抽冷气:“冰魄珠……不在无名阁……”这句话像道惊雷,炸得所有人都愣住了。

秦风喘着粗气,额角渗出冷汗:“是……是个圈套……他们故意让我看见……”他的视线开始涣散,手胡乱抓着,像是要抓住什么,“真正的冰魄珠……在……在……”

话音未落,他突然双眼一翻,又晕了过去,只有嘴角还残留着未说完的话。

吊脚楼里霎时静得能听见木梁滴水的声音。烈阳子攥紧了拳头:“他娘的!偏偏这时候晕过去!”

尸蛊婆的银钩在掌心转得飞快,眼角的疤绷得笔直:“他说冰魄珠不在无名阁……那之前的话全是假的?”

云鹤真人摸了摸秦风的脉搏,眉头拧成个疙瘩:“他的脉又乱了,像是被人下了无声的咒。”

玄阳子突然举起桃木剑,剑尖直指窗外,谷口的方向,一缕黑烟正袅袅升起,在湛蓝的天上拖出条狰狞的尾巴。

而此时,紫彦城的夜市像被一张无形的网罩着。东头的灯笼映得糖画师傅的铜勺发亮,龙凤花鸟在青石板上渐渐成形;往西绕过三座石桥,那片被称为“鬼巷”的地方,连风都带着股铁锈味,纸糊的骷髅灯笼在风里晃,照得墙根的青苔泛着青黑,像蒙了层血痂。

巷口的瞎眼老妪拄着雕蛇拐杖,拐杖头的绿琉璃在暗处闪着光。夜棺姬走到她面前,银戒上的曼陀罗纹路在指尖转了半圈,老妪的拐杖往旁挪了挪,让出条仅容一人过的窄道,声音像磨过的石头:“青爷的人?”

“嗯。”夜棺姬应着,红裙扫过老妪的灰裙角,踏进巷子的瞬间,身后的人声突然消了,连蝉鸣都像被掐断了喉咙。

巷子里没灯,只有两侧阁楼的窗缝漏出点微光,照得石板路上的坑洼像些张开的嘴。墙根蹲着的黑影面前都摆着黑布,布上的东西看不真切,只隐约能辨出是些金属物件,泛着冷光,像是兵器,又像是别的什么。

“蚀骨粉,沾了皮肉烂到见骨。”一个裹黑袍的人突然开口,声音从喉咙深处滚出来。他面前的黑布上放着个小瓷瓶,瓶塞没盖严,飘出点腥甜的味。

夜棺姬没停步。她知道这鬼地方的规矩,不搭话,不探头,看上了丢银子就走,多问一句,保不齐就被拖进巷尾的暗河喂鱼。

往里走了半盏茶的功夫,阁楼的门渐渐多了。有的门虚掩着,能听见里面毒虫爬动的“窸窣”声;有的门挂着黑帘,帘上绣着血符咒,隐约能看见人影在交易,手里托着的黑布包鼓囊囊的,不知道裹着什么。

“牵机引要么?”一个哑嗓子从阴影里钻出来。他蒙着黑布,只露双黄浊的眼,面前木盘里的小瓷瓶上,毒汁画的小蛇像活的。

夜棺姬丢出块碎银,刚要拿瓶,身后突然传来拖拽声。两个黑衣人架着个精瘦汉子往前走,汉子嘴里塞着布,喉咙里“呜呜”响,路过挂蛇形符号的铺子时,门“吱呀”开了条缝,一只枯瘦的手伸出来把人拽进去,关门的瞬间,传来骨头被碾裂的闷响。

她指尖在瓷瓶上顿了顿。这地方哪是什么黑市,分明是暗影阁的外围据点,能进来的,要么是买凶买毒的亡命徒,要么是阁里的人。老妪认的不是她,是她戒上的曼陀罗。

“啧,白费功夫。”夜棺姬踢了踢脚边的石子,石子滚进阴影里,惊出只瘦猫。她来这儿本是想找些顺手的毒,却连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捞着。暗影阁让她盯着紫彦城的动静,可这城里除了寻常百姓的家长里短,连点江湖风声都没有,难不成真要等到下个月的庙会?

正烦躁着,巷口突然飘来阵劣质烧酒气。那是家连幌子都没有的酒馆,门板上用炭画着个歪歪扭扭的酒葫芦。夜棺姬掀帘进去,满屋子的汗味混着酒气,几个糙汉围着破桌赌钱,骰子在缺角的碗里叮当作响,溅出些木屑。

她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刚要叫酒,邻桌的刀疤脸突然拍着桌子骂:“他娘的!白府的活我不干了!那管家看着笑眯眯的,心黑得很,说好的十两定金,只给了五两!”

对面的瘸子嘬着牙花子:“你傻啊?那可是白景鸿大人府上的活!他下个月要去白氏宗祠祭祖,让咱们去搭祭台、缝祭品袋,多少人抢着干?五两不少了。”

“白景鸿?”夜棺姬端茶杯的手顿了顿。这人是当朝相爷,听说他亲娘是白氏的人,每年都要亲自去宗祠祭祖,排场大得很。

“可不是嘛!”刀疤脸灌了口酒,酒液顺着下巴淌进脖子,“那老东西金贵得很,祭台要铺三层白绫,祭品袋得绣龙凤,连蜡烛都要一尺长的!我昨儿个去领料子,听见管家跟账房说,这次祭祖要请不少护卫,连城外的驻军都调了两个小队。”

瘸子往地上啐了口:“调驻军?怕不是祭祖那么简单吧?我前儿个在茶馆听人说,去年相爷祭祖回来,身边的护卫少了七个,说是在山里遇了猛兽。可那山我去过,除了野兔就是山鸡,哪来的猛兽?”

酒馆老板突然凑过来,手里的酒壶晃了晃:“二位爷小声点!白相爷的事也敢嚼舌根?去年城西的张屠户说他祭祖排场太大,转天就被人打断了腿,现在还躺在炕上呢!”

刀疤脸不服气地哼了声:“我看是心里有鬼!祭祖就祭祖,用得着把宗祠周围十里地都封了?连砍柴的都不让过,不是藏了见不得人的事是什么?”

夜棺姬的指尖在桌角轻轻敲着。白景鸿祭祖,封了十里地,还调了驻军……暗影阁最近在紫彦城蠢蠢欲动,难不成跟这事有关?她本是来买毒的,倒无意间撞了个消息。

正想着,门口进来个穿青布衫的汉子,腰上挂着串钥匙,看着像个管事。他径直走到刀疤脸桌前,把锭银子拍在桌上:“那五两定金,我补给你。但你刚才说的话,敢对天发誓没跟别人说过?”

刀疤脸眼都直了,抓起银子揣进怀里:“没说!绝对没说!就跟我这兄弟念叨了两句!”

青衫汉子的目光扫过瘸子,又落在夜棺姬身上。夜棺姬端着茶杯笑了笑,红裙在昏暗的光线下像团跳动的火:“这位爷,听你们说的热闹,白府祭祖缺人手?我这有几个姐妹,针线活好,缝祭品袋、绣龙凤都行,不知能不能讨口饭吃?”

青衫汉子打量着她,眼神像在掂量货物:“姑娘以前在哪营生?”

“前儿个在胭脂铺当伙计,铺子里走水,没了活计。”夜棺姬从袖中摸出个绣着曼陀罗的荷包,这是她故意露的,暗影阁的底层喽啰认不出,但管事级别的多少会留个心眼,“只求混口饭吃,给的价钱公道就行。”

青衫汉子的目光在荷包上停了一瞬,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巧了,府里正缺绣娘。明儿个卯时到东门集合,找王管事报‘青爷’的名字。”他顿了顿,添了句,“记住,少说话,多做事。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

“谢爷赏饭!”夜棺姬福了福身,青衫汉子没再说话,转身就走。刀疤脸和瘸子面面相觑,不知道这红裙姑娘走了什么运。

夜棺姬抿了口酒,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心里却亮堂起来。白景鸿祭祖,调了驻军,还封了十里地,这里面定然有鬼。暗影阁让她搅乱紫彦城的浑水,这不就是现成的机会?

她放下酒钱,红裙扫过门槛时,听见刀疤脸还在嘟囔:“那青爷看着面生,不像白府的老人……”

夜棺姬勾了勾唇角。当然不是白府的人。那黑玉蛇牌,分明是暗影阁护法的信物。看来,盯上这场祭祖的,不止她一个。

巷外的月光亮了些,照在青石板上像铺了层碎银。夜棺姬摸出袖中的“牵机引”,药丸在指尖转了转。白景鸿祭祖,人多眼杂,若是在祭品里掺点料……她笑了笑,红裙在夜色里飘得像团火焰,朝着东门的方向走去。

明天卯时,该去会会那位王管事了。刚走到巷口,就见青衫汉子站在老槐树下,背对着她不知在看什么。夜棺姬脚步一顿,指尖扣紧了袖中的银针,这人刚才走得急,怎么会在这儿停下?

“姑娘留步。”青衫汉子转过身,月光落在他脸上,一道疤从眉骨斜划到下巴,“忘了告诉你,王管事最不喜迟到。明儿个卯时若到不了,可就没这机会了。”

夜棺姬笑了笑,红裙在风里晃了晃:“多谢青爷提醒,我定准时到。”

青衫汉子的目光在她裙角扫了扫,突然抬手,手里多了枚青铜令牌,上面刻着个“白”字:“拿着这个,门房不会拦你。”

令牌抛过来的瞬间,夜棺姬看清他左手,小指果然缺了半截。她接住令牌的同时,青衫汉子已转身走进阴影,脚步声轻得像猫。

巷子里只剩她一人,手里的青铜令牌泛着冷光。这令牌来得太容易,反倒像个圈套。可白府的门槛,总算是摸到边了。

她抬头望了眼月亮,云层正慢慢遮住月尖。明天卯时,该去看看这场祭祖,到底藏着什么猫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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