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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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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夜雨预演血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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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风楼的密室藏在紫彦城最深处的鬼巷尽头,入口是块刻着饕餮纹的青石板,需用特制的青铜钥匙才能撬动。石板下的石阶常年泛着潮意,壁上嵌着的鲛人油烛燃了三十年,火苗始终保持着幽蓝的色泽,将四下的人影拉得忽长忽短,像一群无声蠕动的鬼魅。

石壁中央悬挂的舆图是用羊皮混着人血鞣制的,紫彦城周遭的山川河流被朱砂标记得密密麻麻,连哪处山涧藏着毒草、哪片密林有瘴气都标注得一清二楚。最扎眼的是白氏宗祠的位置,被画了个碗口大的猩红圆圈,圈里盘着条扭曲的蛇,蛇眼用朱砂点得格外重,仿佛下一刻就要破图而出,将那片土地啃噬殆尽。

青铜灯座上的烛火突然“噼啪”爆响,映得四个身影在石壁上剧烈晃动。背对着门口的青铜面具人缓缓转过身,面具上的云雷纹在幽蓝火光下扭曲,仿佛活了过来。他指尖在舆图上的白氏宗祠狠狠一点,声音像两块生锈的铁皮在摩擦:“夜棺姬在紫彦城开了家医馆?”

左首的黑无常连忙哈腰,青白的脸上挤出谄媚的笑:“是,就在金羽巷口,挂着‘济世堂’的匾额。属下派去的人查了半月,她每日卯时开门,酉时关门,接诊的都是些拉车的脚夫、缝补的妇人,卖的也都是金疮药、安神汤这类寻常药材,看着倒真像打算安分过日子。”他说话时,手里的骷髅头手链随着动作轻响,骨头上的暗纹在烛火下若隐若现,那是用他亲手处决的十八个叛徒的指骨磨成的。

“安分?”青铜面具人冷笑一声,指节叩在舆图边缘,发出沉闷的回响,“她娘当年抱着‘幽冥录’坠崖时,骨头都被赤焰焚心剑烧成了灰,她能安分?”他抓起案上的密信,信纸是用极北冰蚕丝织的,水火不侵,此刻却被捏得发皱,“这女人打小就藏着獠牙,七岁敢徒手捏碎毒蝎,十岁能配出‘七日销魂散’,现在窝在紫彦城当大夫?我看她是等着哪天,给我来个釜底抽薪!”

站在最末的青爷往前半步,腰间的刀鞘与石阶碰撞,发出清脆的金属声。他白日里是酒馆里摇着折扇的青衫客,此刻黑衣劲装,脸上的温和被冷硬取代:“属下已让人盯紧她的药箱。除了常用药,只有半瓶‘腐骨散’和一小包‘焚心砂’,暂时没发现异动。”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舆图上白氏宗祠旁的山坳,“不过她收留了个聋哑药儿,形影不离。那孩子看着才十三四岁,眉眼间却有股狠劲,前几日有个醉汉砸医馆的门,被他用捣药杵打断了三根肋骨,怕是想用这孩子作掩护。”

“聋哑药儿?”青铜面具人眉骨动了动,面具下的目光陡然锐利。他走到密室深处的黑檀木架前,指尖抚过架上供奉的青铜小棺,棺身刻满的符文在烛火下流转,像一群爬行的蜈蚣,“她倒是会选,既不会泄露秘密,又能博个慈悲名声。”这小棺是按落星谷的石棺仿制的,当年夜棺姬的母亲就是抱着真棺坠崖,连人带棺摔进了万丈深渊。

他突然转身,赤焰焚心剑的剑柄在烛火下泛着妖异的红光:“告诉血影卫,盯紧夜棺姬,找出她最疼的软肋。拿捏住她,不愁她不听话。”

白无常一直沉默地站在角落,脸上的白布浸了药汁,散着股淡淡的霉味。此刻他突然开口,声音像破锣刮过石板:“青爷白天在酒馆试探过,她应了祭祖那日守在山坳。”他往青铜小棺前的香炉里添了根断续香,香灰簌簌落在棺盖上,叠成细小的金字塔,“只是属下担心,她表面应承,暗地里怕是另有算计。毕竟……她那条锁魂蛇,可不是吃素的。”

提到锁魂蛇,青铜面具人的指节猛地收紧,指腹在面具边缘的棱角上磨出细响。那蛇是夜氏一族的镇族之宝,通体银白,鳞片下藏着淬毒的倒刺,且认主。当年他率人攻进夜家老宅时,就是被这蛇咬了口,左臂的伤口溃烂了三个月,至今阴雨天还会流脓,那股腐肉味像附骨之疽,怎么也去不掉。

“她若敢耍花样,”青铜面具人缓缓抽出赤焰焚心剑,剑身嗡鸣着泛出红光,映得他的影子在石壁上张牙舞爪,“我就把那蛇剥皮抽筋,做成药引,给她的好药儿补补身子。”

黑无常打了个寒颤,骷髅手链上的骨珠碰撞得更急:“大人英明!只是……白景鸿那边,要不要再加道保险?听说他请了玄甲卫的墨泯帮忙,那人的‘裂冰掌’能碎金断石,可不是好惹的。”

“玄甲卫?”青铜面具人嗤笑一声,将剑插回鞘中,剑穗上的赤红流苏扫过靴面,“不过是朝廷的一条狗罢了。”他走到舆图前,指尖划过白氏宗祠后的冰泉,泉眼的位置被朱砂标成了圆点,“幻蝶蛊已投进泉里。只要白景鸿喝了用泉水泡的茶,子母蛊一引,他全家都会变成傀儡。到时候别说墨泯那两块离魂玉,就是让他交出白氏宗祠的地契,他也得乖乖听话。”

青爷皱眉,刀柄上的缠绳被他攥得变了形:“可墨泯那边……若是咱们擒了白景鸿,他却不肯交玉怎么办?那玉是打开落星谷石门的关键,缺了它,就算拿到‘幽冥录’也没用。”

“他不敢。”青铜面具人语气笃定,指腹重重按在白氏宗祠的猩红圆圈上,“白景鸿是他未过门的岳父,墨家与白家联姻的帖子早就传遍京城。只要白家人还在我手里,别说玉石了,让他把玄甲卫的虎符交出来,他也得掂量掂量。”

他突然俯身,面具贴近青爷的耳畔,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股血腥气:“你亲自去趟山坳,在那片松树林里埋三十斤炸药。若墨泯敢耍花样,就把整座山炸平,让他们连骨头渣都找不到。”

青爷心头一凛,低头应道:“属下遵命。”

白无常又往香炉里添了根香,这次的香是用人骨粉混合柏木做的,燃到一半突然“噼啪”炸开,火星溅在青铜小棺上,烫出细小的黑斑:“大人,还有件事。血影卫查到,夜棺姬的医馆后院挖了条密道,直通城外。”

青铜面具人猛地转身,赤焰焚心剑的剑鞘撞在黑檀木架上,发出震耳的巨响:“密道?她果然早有准备!”他走到舆图前,指尖顺着金羽巷的位置往下划,穿过三条街,直指乱葬岗中央的老槐树,“给我盯紧那条密道,派血影卫守着,苍蝇都别想飞过去!”

三人齐声应道:“属下遵命!”

青铜面具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密室里只剩下他一人,烛火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与青铜小棺的影子交叠,像个张牙舞爪的鬼。他缓缓打开棺盖,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半块断裂的银簪。簪身上刻着的“夜”字已被岁月磨得模糊,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精致,簪头的珍珠早就摔碎了,只剩下半截冰冷的银身。

“冰魄珠、幽冥录,都是我的。”他对着银簪低语,声音里带着种近乎癫狂的执念,“等我拿到它们,就能掌控天下,到时候,什么皇室、什么玄甲卫,都得匍匐在我脚下。”

说完,他猛地合上棺盖,转身走出密室。石门缓缓关闭,将烛火的幽蓝和青铜小棺的诡异都锁在了黑暗里。门轴转动的声响在空荡的石阶间回荡,像谁在暗处发出的冷笑。

紫彦城的夜比别处沉,尤其是金羽巷口的济世堂,总像蒙着层化不开的雾。药炉上的陶罐咕嘟作响,里面熬着的“清心散”泛着浅黄,药香清苦,混着后院松针的气息,倒比白日里的“离魂散”温和许多。

夜棺姬斜倚在竹榻上,红裙铺展如焰,手里把玩着枚银环,环上的骷髅铃铛随着她的动作轻响,与药罐的声响交织,像支漫不经心的调子。她的指尖涂着凤仙花汁,指甲盖边缘却泛着淡淡的青,那是常年接触毒药留下的痕迹。

药儿蹲在地上,正用竹片刮着药碾子上的残渣。他天生聋哑,却有双极亮的眼睛,总能精准捕捉夜棺姬的情绪。此刻她指尖的银环转得飞快,显然是心里憋着股燥气。他悄悄从怀里摸出块油纸包着的米糕,放在她手边的矮桌上,米糕上还印着他用模子刻的小蛇图案,那是夜棺姬最爱的纹样。

夜棺姬瞥了眼米糕,嘴角弯了弯。这孩子是她从乱葬岗捡回来的,当时他浑身是伤,被野狗撕咬得只剩半口气,左耳朵和舌头都没了,却死死攥着块写着“阿默”的木牌。她给他取了个名字叫“药儿”,教他识字、辨药,他学东西极快,尤其是辨毒,只看一眼就能认出是哪种毒物,仿佛天生就该吃这碗饭。

“咚、咚、咚。”敲门声突兀响起,两长三短,是听风楼的信号。

夜棺姬眼皮都没抬,只朝药儿扬了扬下巴。药儿机灵地起身,从门后摸出把三寸长的匕首藏在袖中,这才缓缓拉开门闩。

门轴“吱呀”转动,冷风卷着股铁锈味灌进来。三个血影卫站在门口,为首的刀疤脸怀里揣着个牛皮纸信封,眼神躲闪,像是揣着什么烫手山芋。他脸上的刀疤是五年前被锁魂蛇的尾尖扫过留下的,至今还泛着淡淡的红,每次见到夜棺姬,那疤都会隐隐作痛。

“夜姑娘,大人有信。”刀疤脸将信封往前递了递,指尖在颤抖。他前儿个在鬼巷见过这红裙女子的手段,一个眼神就让卖毒的老鬼跪地上求饶,此刻面对她,腿肚子都打颤。

夜棺姬没接信,反而慢悠悠坐直身子,银环在指尖转得更快:“信上写了什么?”她声音懒怠,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大人若连句话都不敢让你们传,这信我看也不必看了。”

刀疤脸噎了下,慌忙道:“大人说……祭祖那日的布防改了,让您卯时三刻再去山坳。还说……给您备了份厚礼。”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个锦盒,打开一看,里面躺着支玉簪,簪头雕着朵雪莲,玉质通透,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荧光。

夜棺姬瞥了眼玉簪,嘴角勾起抹冷笑。这玉簪是用极北冰玉雕琢的,能隔热防毒,最适合炼毒时用。青铜面具人倒是舍得,可他越是示好,她心里越清楚,这是要拿好处堵她的嘴,怕她坏了祭祖的事。

“信我收了。”她抬手,药儿机灵地接过信封递过来,“礼就不必了。青爷若真心想谢,不如把当年从落星谷抢的‘幽冥草’还来,那草我母亲养了二十年,倒是比这玉簪金贵。”

刀疤脸脸色骤变,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夜姑娘慎言!落星谷的事……是禁地!”听风楼里的人都知道,落星谷是大人的逆鳞,谁提谁死。

“哦?”夜棺姬挑眉,银环“啪”地扣在腕上,“我倒忘了,听风楼的人都怕提那地方。”她拆开信封,信纸是糙纸,字迹潦草,只写着“山坳改时,静待指令”八个字,连个落款都没有,显然是怕留下把柄。

她将信纸揉成团,随手扔进药炉,火苗舔舐着纸片,瞬间蜷成灰烬。“还有事?”她抬眼看向门口的三人,语气里已带了几分不耐,“没事就滚,别在这儿挡着我做生意。”

刀疤脸却没动,反而往前挪了半步,身后的两个血影卫也往前凑了凑,手都按在了腰间的刀上。“夜姑娘,大人还有句话。”他喉结滚了滚,像是鼓足了勇气,“他说……您这医馆开得够久了,该回听风楼了。”

夜棺姬“嗤”地笑出声,红裙一旋,已站在三人面前,眼底的漫不经心换成了锐利:“回听风楼?回那个把我当异类的地方?”她指尖的银环突然收紧,勒得腕骨泛白,“大人是不是老糊涂了?还是觉得我夜棺姬这三年是白活的?”

三年前,她被听风楼的人从断崖边拖回去,关在地牢里三个月,每天都要忍受毒药的折磨,只为逼她说出锁魂蛇的藏身地。那些日子,地牢的石壁上渗着血,老鼠在脚边窜,她咬着牙没说一个字,直到锁魂蛇闯地牢救主,咬死了看守的血影卫,她才逃了出来,在紫彦城隐姓埋名,开了这家济世堂。

“姑娘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旁边的瘦高个血影卫忍不住开口,他刚入听风楼半年,没见过夜棺姬的手段,只当她是个靠美色混饭吃的大夫,“大人说了,您若乖乖跟我们走,还能留您条全尸;若是反抗……”他故意拍了拍腰间的蛊囊,里面传来“窸窣”的虫鸣,“这‘蚀骨蛊’可是饿了三天了。”

夜棺姬的目光落在他的蛊囊上,突然笑了,笑得红裙都在颤:“蚀骨蛊?就凭你这三两下练的手法,也配用这虫?”她突然出手,快如闪电,指尖在瘦高个手腕上一弹,蛊囊的绳结“啪”地松开,一只指甲盖大的黑虫掉了出来,刚落地就被她一脚踩碎,“这虫娇气,沾了我的‘焚心砂’,死得倒是痛快。”

瘦高个疼得嗷嗷叫,手腕上已起了圈红痕,像是被烙铁烫过。那是焚心砂的厉害,只需一点,就能顺着皮肤钻进血脉,疼得人满地打滚。

刀疤脸脸色大变,终于明白为什么青爷总说这女人是头藏爪的狼。他拔刀出鞘,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动手!把她拿下!青爷说了,死活不论!”

另一个血影卫举刀就砍,刀风凌厉,直劈夜棺姬面门。夜棺姬却不躲,反而侧身让过刀锋,红裙下摆一甩,正抽在他的膝弯,那血影卫“噗通”跪倒在地,她顺势抬脚,鞋尖正踢在他的下巴上,只听“咔嚓”一声,那人的下巴脱了臼,疼得满地打滚,嘴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刀疤脸见状,挥刀就刺,刀势又快又狠。夜棺姬却像背后长了眼,弯腰避开的同时,手里的银环脱手飞出,“唰”地缠上他的刀柄,猛地一拽,长刀脱手而出,“钉”地插进房梁,震得瓦片簌簌往下掉。

“就这点本事?”夜棺姬拍了拍手,像是掸掉什么灰尘,“听风楼这几年是没人了吗?派你们三个废物来送死。”

刀疤脸又惊又怒,他没想到这女人身手如此利落,更没想到她的内力竟如此深厚。刚才那一下,他手腕像是被铁钳夹住,现在还在发麻。他咬了咬牙,从怀里摸出个哨子,就要吹,这哨子是召集附近血影卫的信号,只要吹响,不出一炷香,就会有二十个血影卫赶来。

可哨子还没碰到嘴,就被夜棺姬甩出的药杵砸中手背,哨子飞出去老远,掉进了药炉里,发出“滋啦”的声响,被滚沸的药汁浇灭了。

“想叫人?”夜棺姬一步步逼近,眼底的寒意几乎凝成冰,“我倒要看看,今天谁敢来救你们!”

她突然抬手,指尖弹出三枚银针,针尾泛着幽蓝的光,那是淬了“麻骨散”的追魂针,专打人体八大穴位。银针划破空气,分别射中三人的曲池、足三里、三阴交,角度刁钻,分毫不差。

刀疤脸只觉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膝盖撞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身后的两个血影卫也瘫了,浑身酸软,连手指都动不了,眼里满是惊恐。这麻骨散是夜家的独门配方,三个时辰内,只会让人四肢无力,却不会伤及性命,最适合用来折磨人。

“这‘软筋散’,是我新配的。”夜棺姬蹲在刀疤脸面前,银环在他眼前晃了晃,环上的骷髅头倒映在他瞳孔里,像索命的鬼,“三个时辰内,你们会像滩烂泥,动不了,也喊不出。”她突然抓起他的手,往他掌心塞了枚乌黑的药丸,药丸表面泛着油光,散发着淡淡的杏仁味,那是用剧毒的“乌头”混合“曼陀罗”制成的,“这是‘腐骨丹’,你们若敢把今天的事说出去,这药丸就会在你们肚子里炸开,让你们尝尝骨头化成水的滋味。”

刀疤脸吓得脸色惨白,连连摇头,却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涎水顺着嘴角往下流,沾湿了胸前的衣襟。他知道夜棺姬说得出做得到,当年听风楼里有个血影卫泄露了她的行踪,被她用“化尸水”浇得连骨头渣都没剩下。

夜棺姬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朝药儿比划了个“拖走”的手势。药儿立刻会意,上前架起刀疤脸的胳膊,动作利落得不像个半大孩子。他虽聋哑,力气却极大,一手一个,将两个瘫软的血影卫拖向柴房,背影在月光下绷得笔直,像柄出鞘的短刀。

夜棺姬走到药柜前,从最上层摸出个小瓷瓶,里面装着半瓶金色粉末,正是“焚心砂”。她对着月光晃了晃,粉末在瓶中闪烁,像极了落星谷冰崖上的碎冰。三年前,她就是靠着这焚心砂,在乱葬岗的尸堆里杀出一条血路,那股灼烧皮肉的焦糊味,至今还萦绕在鼻尖。

她正想将瓷瓶收好,院墙外突然传来阵马蹄声,蹄铁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嗒嗒”的声响,节奏沉稳,显然是训练有素的良驹。马蹄声在医馆门口停住,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露出只绣着银色蝴蝶的黑靴,那是青爷的标志。

一个青衣小厮从马车上跳下来,走到门口,对着里面喊道:“夜姑娘,大人有请。”他声音温和,却带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他说,有些事,该当面说清楚了。”

夜棺姬皱眉,走到窗边往外看。马车是黑篷的,车厢两侧各站着两个黑衣卫,腰间的佩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刀柄上刻着听风楼的狼头纹。她认得那小厮,是青爷身边最得力的随从,据说一手暗器功夫出神入化,百发百中。

“大人这是急了?”夜棺姬冷笑一声,指尖摩挲着瓷瓶的边缘,“先是派血影卫来硬的,见不成,又来软的?”她摸了摸发髻里的银簪,簪头藏着枚毒针,针上的“七步倒”是用锁魂蛇的毒液炼制的,见血封喉,“也好,我倒要看看,他这次又想玩什么花样。”

她转身换了件素色的布裙,裙摆上绣着几株兰草,看着温婉无害。药儿却拉住她的衣袖,眼里满是担忧,指了指柴房的方向,又指了指窗外的马车,意思是让她别去,这些人没安好心。

“没事。”夜棺姬拍了拍他的手,用唇语说,“我去去就回。你看好家,把柴房的门锁好,别让任何人靠近。若是我三个时辰没回来,就从密道走,去轩墨庄找墨泯,把这个给他。”她说着,从怀里摸出信件给他。

药儿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眶红得像染了血。他知道,这一去,或许就是生死之别。他突然扑过来,从怀里掏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塞进她手里,是块刚烤好的米糕,还带着体温,上面撒着芝麻,是他知道夜棺姬最爱吃的。

夜棺姬捏着米糕,指尖微微发颤。这孩子总是这样,话不能说,听不见,却把所有的关心都藏在细节里。她咬了口米糕,甜香混着芝麻的醇厚,在舌尖弥漫开来,压下了心底翻涌的戾气。

“等我回来。”她用唇语说完,转身走出了医馆。

青衣小厮见她出来,脸上露出个公式化的笑容:“夜姑娘,请。”他引着她走向马车,路过车辕时,夜棺姬敏锐地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藏在马车的檀香里,若有似无,看来刚才这马车上,刚沾过血。

她弯腰上马车时,故意用手肘撞了下车门,车门发出“吱呀”的声响,缝隙里闪过一道寒光。她眼角的余光瞥见,车厢角落藏着个黑影,手里握着柄短刀,刀身反射着月光,显然是埋伏好的杀手。

“青爷倒是客气,还派了护卫。”夜棺姬坐下时,裙摆扫过车厢底板,摸到一块凸起的硬物,形状像是个暗格,“只是这马车里,未免太挤了些。”

坐在对面的青爷放下手中的茶盏,茶盏与托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今日换了件月白长衫,手里把玩着枚玉佩,正是白日里在酒馆见过的那枚,玉佩上的龙纹在昏暗的车厢里若隐若现:“夜姑娘说笑了,这世道不太平,多几个人,总放心些。”他抬眼看向她,眼底的温和里藏着算计,“大人在城西的土地庙等你,有些话,他说必须当面跟你讲。”

“土地庙?”夜棺姬挑眉,指尖摩挲着裙摆上的兰草,“那地方不是早就废弃了吗?荒郊野岭的,藏着蛇虫鼠蚁,大人倒是会选地方。”

青爷笑了笑,没接话,只是掀开了车帘一角。外面的天色更暗了,乌云遮住了月亮,街道两旁的灯笼忽明忽暗,像鬼火一样闪烁。马车碾过碎石路,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速度越来越快,显然是在往城外赶。

夜棺姬闭目养神,耳朵却在仔细听着车厢里的动静。角落里的黑影呼吸很轻,显然是个练家子,气息悠长,功底不浅。她悄悄将藏在袖中的银环调整了角度,环上的骷髅头尖端正对着黑影的方向,只要对方稍有异动,她就能立刻出手。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青爷率先落了地,声音压在风声里:“到了。”

夜棺姬睁开眼,掀开车帘,一股浓重的霉味混合着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眼前是座废弃的土地庙,庙门歪斜得像只脱臼的胳膊,檐角的蛛网在风里荡,活似张兜着阴气的破网。庙前的空地上,散落着几具白骨,不知是人的还是兽的,在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

青爷转身时,袖口扫过车辕,带起的风里混着点若有似无的血腥味,比马车上的更浓。他朝她扬手,指尖缠着道新结的血痂,像是刚杀过人:“大人在里面等着,有话要亲自问你。”

夜棺姬眼底掠过丝诧异。方才还说大人不便露面,此刻却在这荒庙候着?她攥紧掌心的玉佩,这庙里的人,怕是比蛛网还密。

她跟着青爷跨进庙门时,香案上积的灰能埋住半只鞋。供桌下阴影里蜷着两个黑衣卫,钢刀在油灯下泛的冷光,比供桌上那尊缺了头的土地公像更瘆人。香案后立着的身影,果然罩着那张狰狞的青铜面具,面具缝隙里漏出的目光,像淬了冰的针,刺得人皮肤发疼。

“怎么在紫彦城开医馆?”面具人劈头就问,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的,带着股压抑的怒火,“夜棺姬,你当我瞎?是想盯着我动手,好抢离魂玉?”

夜棺姬扫过那两个按刀的黑衣卫,他们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显然是怕她突然发难。她嘴角勾出抹讥诮,比檐角的风还凉:“抢?大人说笑了。”她把玩着手里的玉佩,指尖在上面反复摩挲,玉面被体温焐出层薄汗,“我开医馆,不过是想守着夜家这点残骨,药柜底下藏着的三分之一张落星谷地图,总不能真烂在山里。”

这话是故意说给面具人听的。她知道,对方最在意的就是落星谷的地图,当年夜家被灭门,就是因为这张地图。她故意抛出诱饵,想看对方的反应。

青铜面具人果然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叩在香案上“笃笃”作响,积灰被震得腾起细雾,混着油灯的烟在半空打旋:“少提地图!那是我当年从你族叔尸身里硬生生抠出来的,本就该归我!”他往前倾身时,面具边缘在灯影里劈出几道冷硬的折线,像要把空气都割开,“我警告你,别打落星谷的主意!白家这局我布了半年,眼看就要收网,你若敢坏了事......”

他顿了顿,指尖突然在香案上碾过,积灰里露出块暗红的污迹,不知是血还是别的什么,“就让你那聋哑药儿尝尝‘蚀骨蛊’的厉害。那虫子钻骨头缝时,会顺着经脉一路啃到心口,他想喊喊不出,想抓抓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肉从骨头里烂出来,最后变成一滩脓水。”

夜棺姬的眼神骤然冷下来,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她太清楚青铜面具人说得出做得到,那药儿是她从乱葬岗捡回来的,聋哑却心细,先前替她挡过淬毒的暗器,后颈至今留着月牙形的疤,早成了她心口的软肋。

“你敢动他试试?”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种玉石俱焚的狠劲,“我夜家的‘追魂针’,三年前你肩胛骨上的窟窿,还没长好吧?”她说着,三枚银针突然从袖中飞射而出,擦着黑衣卫的耳畔钉进香案,针尾震颤的幅度,比黑衣卫骤然绷紧的下颌线还剧烈,“若是他少了根头发,我就让你尝尝‘万蚁噬心’的滋味,让你日日夜夜活在痛苦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青铜面具人盯着那几枚银针,声音沉得能冻住油灯:“看来你是铁了心要作对。”他从怀里掏出个乌木小瓶,扔在她脚前时带起道黑影,瓶身砸在青石板上,发出“咚”的一声,“这里面是‘化尸水’,你那医馆门槛缝里若藏半个兵丁,就浇在你药儿身上,让他连块骨头渣都剩不下。”

夜棺姬弯腰捡起瓷瓶,冰凉顺着指缝往骨髓里钻。她拔开瓶塞,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像是腐肉混合着硫磺,这确实是化尸水,且是药性最烈的那种,只需一滴,就能让整个人化为脓水。

“我要离魂玉,是为了开落星谷的石门。”她突然放缓语气,指尖敲了敲香案积灰,灰雾腾起时,倒像层遮眼的纱,“石门后的‘幽冥录’,你想要,我也想要。不如各取所需,你擒你的白景鸿,我拿我的,谁也别碍着谁。”

面具人“呵”了声,笑声里裹着铁锈味:“各取所需?当年你父亲也这么跟我谈,转头就把‘幽冥录’锁进了石棺,还在石棺上布了‘九死一生’阵,害我折了六十个弟兄!”他突然逼近,面具上的纹路在灯影里扭曲,像张要噬人的嘴,“别学你父亲耍花样。白家祭祖那日你乖乖守着医馆,事后我分你半卷‘幽冥录’;若是敢踏出医馆半步......”

“半步又如何?”夜棺姬打断他,眼底翻涌的狠劲,比香案上的油灯更烈,“大不了鱼死网破!我毁了离魂玉,你这辈子都别想进落星谷的门!你以为我不知道?离魂玉有两块,一块在你手里,两块在墨家,少了任何一块,都打不开石门!”

这话戳中了青铜面具人的痛处。他确实只有一块的离魂玉,另外两块被墨泯藏得极深,派了无数血影卫去查,都没找到踪迹。他盯着夜棺姬,突然从香案下摸出张字条扔过去,纸角还沾着点暗红的印子,像是刚染过血:“这是白景鸿祭祖的布防图,标红处是暗哨。你若非要去,就按图走,别被我的人当成白家人杀了,白费功夫。”

夜棺姬接住字条,墨迹还带着点未干的潮意,显然是临时画的。上面用朱砂标着白氏宗祠的位置,旁边的山坳里画着三个红点,应该是埋伏的血影卫。她挑眉时,耳坠上的银铃晃了晃,却没出声,早被她用蜡封了:“转性了?”

“我只是不想让你坏了大事。”面具人转身背对着她,衣摆扫过香案,带起的灰落在油灯里,噼啪响,“离魂玉你可以拿,但白景鸿必须落在我手里。墨泯那两块‘离魂玉’,是开石棺的钥匙,少了它,你拿着冰魄珠也只能看个响。”

夜棺姬捏着字条,指腹磨过那些歪扭的线条。原来他打的是这主意,墨泯的离魂玉,配她的冰魄珠,才能开启石门。这老狐狸,算盘珠子都快打到她祖坟上了。她的冰魄珠是夜家的镇族之宝,能解天下奇毒,更能感应到幽冥录的位置,是打开石棺的关键之一,这秘密,除了她,世上再无人知晓。

“我知道了。”她将字条塞进袖中,转身时红裙扫过地面的灰,画出道妖冶的弧线,“你若敢动我药儿一根头发,我保证,落星谷的石门,你这辈子连影子都别想看见。”

青爷伸手想拦,被面具人用眼神钉在原地。看着夜棺姬的身影消失在庙外,面具人突然抬手砸向香案,油灯“哐当”落地,火星溅在黑衣卫的靴上,烫出几个黑窟窿。

“大人,真要让她去?”青爷低声问,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刀鞘,“那丫头的‘追魂针’毒得很,万一她拿到冰魄珠就跑了......”

“她跑不了。”面具人盯着地上的火苗,声音里裹着种诡异的笃定,“她药柜底下的地图缺了角,那角在我怀里揣了五年。没有完整的地图,她就算抱着冰魄珠,也找不到落星谷的入口。”他弯腰捡起那枚被夜棺姬丢下的墨玉佩,指尖摩挲着上面的“夜”字,忽然低笑一声,面具震动的频率,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爬,“何况,我在她那药儿的衣领里,缝了只‘子母蛊’。她走一步,我这里就能听见骨头响。只要她敢耍花样,我就催动子蛊,让那药儿在她面前化为脓水,看她还怎么硬气!”

青爷恍然大悟,嘴角勾起的阴笑,比地上的火苗更灼人:“还是大人想得周全。”

面具人没接话,只将玉佩揣进怀里。庙外的风卷着草屑灌进来,吹得火苗东倒西歪,映得他脸上的青铜面具,每道纹路里都像是藏着血。

夜棺姬回到济世堂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药儿正蹲在药炉前添柴,火光映着他的侧脸,睫毛很长,像两把小扇子。听到开门声,他猛地回头,眼里瞬间亮起光,像暗夜里突然燃起的星火。他看到夜棺姬平安归来,紧绷的肩膀一下子垮了,快步跑过来,拉着她的衣袖上下打量,确认她没受伤,才松了口气,咧开嘴想笑,眼眶却先红了。

“我没事。”夜棺姬用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指腹蹭过他后颈的月牙形疤痕,那里的皮肤比别处更薄,能摸到下面凸起的骨节。

药儿拉着她走到柴房门口,指了指里面,又做了个“睡觉”的手势,意思是那三个血影卫还没醒。他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他们动了。”

夜棺姬挑眉。她知道药儿虽然聋哑,却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还会用炭笔记录看到的一切。她接过小本子,借着晨光往下看,原来在她离开后,柴房里的刀疤脸曾试图用牙齿咬开绑住手脚的麻绳,还想挪动身体去够掉在地上的匕首,只是软筋散的药性太强,他折腾了半个时辰,也没能成功,最后累得昏睡过去。

“做得好。”夜棺姬在他手心里写了个“赏”字,看到药儿眼睛亮起来,又补充道,“等这事了了,带你去吃城南的桂花糕。”

药儿用力点头,嘴角终于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两颗刚换的小虎牙。他转身跑回灶房,很快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上面卧着个荷包蛋,蛋黄微微流心,是他知道夜棺姬最爱吃的溏心蛋。

夜棺姬坐在桌边喝粥时,药儿蹲在地上收拾药碾子,动作麻利。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他身上镀了层金边,看着像个普通的少年,谁也想不到这孩子的双手,曾在乱葬岗刨出过无数具尸体,也曾握着毒针,在瞬间取过人性命。

“药儿,”夜棺姬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祭祖那日,你按原计划从密道走。”她放下粥碗,走到药柜前,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藏着张折叠的羊皮地图,上面用朱砂标注着从医馆后院到城外乱葬岗的密道路线,“从密道出去后,往南走三里,有棵老槐树,树下埋着个陶罐,里面有五十两银子和一套换洗衣物。你拿着这些,去江南,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好好过日子,别再回来了。”

药儿收拾药碾子的手猛地一顿,背对着她,肩膀微微颤抖。他慢慢转过身,眼里蓄满了泪,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他从怀里掏出小本子,飞快地写着:“我不走。我要跟你在一起。”

“听话。”夜棺姬蹲下来,平视着他的眼睛,那里有她熟悉的执拗,“这次太危险了,青铜面具人布了天罗地网,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冒险。”她指尖划过他手腕上的红绳,那是用她的头发混合着艾草编的,据说能驱邪避灾,“你活着,夜家就还有后。”

药儿突然抓住她的手,在她掌心用力写着:“我不是夜家人。但我是你的人。”他的指尖冰凉,带着药草的清苦味,“你去哪,我去哪。死也一起。”

夜棺姬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她喘不过气。这孩子总是这样,话不能说,听不见,却把“忠”字刻进了骨子里。她别过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怕自己忍不住改变主意。

“这是命令。”她站起身,声音硬了几分,“你若不听话,我就再也不教你炼药了。”

药儿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他咬着嘴唇,用力点头,却在转身时,悄悄将一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塞进了夜棺姬的药箱夹层里。

夜棺姬没看到他这个动作。她走到窗边,看着天边渐渐亮透的天色,紫彦城的街道上,已有早起的小贩支起摊子,吆喝声、马蹄声、车轮声交织在一起,像支热热闹闹的调子。可她知道,这平静的表象下,正涌动着怎样的暗流。

青铜面具人以为拿捏住了她的软肋,却不知道,她的软肋,也是她的铠甲。为了药儿,她可以踏平地狱;为了复仇,她也可以把自己变成恶鬼。

青爷回到听风楼时,天刚蒙蒙亮。他穿过种满毒藤的庭院,走进青铜面具人的书房,看到对方正对着一幅落星谷的地形图出神,指尖在石门的位置反复摩挲。

“她答应了?”青铜面具人头也没抬,声音里带着股刚睡醒的沙哑。

“答应了守在山坳,但看她的样子,怕是没安好心。”青爷躬身行礼,将夜棺姬在土地庙的反应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包括她提到的落星谷地图和冰魄珠,“她还提到了离魂玉,似乎早就知道那玉是开石门的关键。”

青铜面具人猛地抬头,面具下的目光锐利如刀:“她怎么会知道冰魄珠?这秘密除了进过落星谷的人,世上绝无人知晓!”

青爷垂下眼,声音低沉:“属下查到,夜棺姬的母亲当年坠崖前,曾托人将冰魄珠交给了她,所以的秘密就藏在她的银簪里。”他顿了顿,补充道,“那银簪她从不离身,簪头的蝎子嘴里,藏着个极小的暗格,正好能放下冰魄珠。”

“好,好得很!”青铜面具人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带着种诡异的兴奋,“我就说她怎么敢跟我叫板,原来是手里握着冰魄珠!”他走到青爷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你做得很好。祭祖那日,务必盯紧她,别让她拿到离魂玉。”

“属下明白。”青爷忍着肩膀的疼,低声道,“只是白景鸿那边,怕是还有后手。听说他还请了‘千机阁’的人帮忙,那阁主苏衍擅长机关暗器,据说能在三步之内布下杀人阵,不好对付。”

千机阁是江湖上最神秘的组织,没人知道他们的总坛在哪,只知道阁中弟子个个精通机关暗器,且只认钱不认人。白景鸿能请动他们,显然是下了血本。

“千机阁?”青铜面具人走到墙边,掀开挂着的字画,露出后面的暗格,里面放着个黑色的锦盒,“我早有准备。”他打开锦盒,里面躺着一卷泛黄的图纸,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线条,“这是‘锁龙阵’的布防图,是我花了三年时间从千机阁叛徒手里买的。苏衍就算机关术再高,碰到锁龙阵也得束手就擒。”

青爷的瞳孔猛地收缩。他听说过锁龙阵的厉害,是千机阁的禁忌阵法,需用七七四十九根淬毒的玄铁针布成,一旦启动,阵中人会被针上的倒钩缠住,越挣扎刺得越深,最后被活活毒死。

“大人,这阵法太过阴毒,怕是……”

“阴毒?”青铜面具人打断他,指尖捏着图纸的边角,纸张在他掌心微微发颤,“成大事者,何惧阴毒!”他将锦盒盖好,放回暗格,“你只需按计划行事,把苏衍引到山坳,我自有办法让他的千机阁弟子变成废人。”

青爷还想说什么,却被对方挥手制止了。他躬身退下,走到门口时,听到青铜面具人在里面低声自语:“夜棺姬,苏衍,白景鸿,墨泯……你们一个个,都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青爷走出书房,心里却泛起一丝不安。他总觉得,这次的计划太过顺利,顺利得像个陷阱。

他走到庭院里,看着墙角的毒藤,叶片上的露珠在晨光下闪烁,像极了夜棺姬银簪上的毒针。他突然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见到夜棺姬的情景,那时她刚从断崖边逃出来,浑身是伤,却眼神倔强,像只被困在陷阱里的狼。

“希望你别让我失望。”青爷对着毒藤低语,指尖掐住一片叶子,汁液顺着指缝流下,带着股刺鼻的苦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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