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念咬了咬唇。
她本想恳请皇上将于氏和沈阳恺二人逐出沈府，与沈家断绝关系。
可是，话到嘴边却顿住了。
她担心奶奶身体，万一再受打击可能会扛不住。
可是，于氏这次做得实在太过分了。
她正欲开口。
沈老夫人突然颤巍巍被人请过来，俯身用干瘦的手紧紧攥住她的手。
“知念，你怎么跪地上了？又是你婶母罚你？你阿爹阿娘不在这些年，你受苦了……”
沈知念紧绷的神经猛地一松，眼眶“唰”地红了，到了舌尖的话又被咽了回去。
阿爹阿娘……
若他们还在世，她该是被捧在心尖尖上的宝贝。
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受这般委屈，一定会跟那些人拼命。
“奶奶，皇上在呢。”她强忍着泪意提醒。
沈老夫人转头，浑浊的眼睛望见明黄色龙袍，惊得浑身一颤，慌忙在她身边跪下叩首。
“皇上，老身拜见皇上！”
“快起来。”皇上抬手示意，太监立刻上前搀扶，“您老年纪大了，赐座。”
老太太颤巍巍望向皇上，眼眶泛红：“陛下，我儿在北疆为大晟征战，知念这些年受了太多苦。我听闻，她和离了，我护不住她，求求陛下护着她……”
沈知念心口一揪。
她此前给于氏和沈阳恺留情面，全因惦记着奶奶。
没想到，奶奶也在惦念她。
“娘！您救救我啊！救救我！我不想死！”沈阳恺哭喊着求饶，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住口！”老太太猛地转头怒斥，“你媳妇不是东西，你也一样混账！”
她浑浊声音带着颤抖：“陛下，我这对儿子儿媳若真做了错事惊扰圣驾，是老身管教不严，甘愿代他们受罚！”
沈知念喉头哽咽，她此刻左右为难。
奶奶竟然愿意替他们二人顶罪，若依刚才所想，将沈阳恺和于氏逐出沈府，老人家怕是承受不住这般打击。
况且沈府名声早就受损，若再将这样的事外扬出去，更是坐实了沈氏破落、家宅不宁……
她实在不愿再给祖父和父亲辛苦挣下的家业再添污点。
皇上沉默地看着她，在等她反应。
“陛下，知念恳请将他们二人软禁在沈府，不许出门、不许见人。”
“就这样？”皇上挑眉追问，目光似在考量。
沈知念指尖攥紧衣角，虽有不甘，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沈于氏、沈阳恺，你二人歹毒对待知念，她虽不计较，朕却不能不罚。”
皇上目光如刃扫过二人，于氏当即吓得瘫软在地。
“传旨，各掌嘴五十，以儆效尤，之后，就依照知念所言。”
……
屋里只剩裴淮年与皇上相对。屋外掌嘴的巴掌声混着于氏、沈阳恺的哭嚎不断传来。
皇上在屋里踱步，几次看向裴淮年欲言又止，又继续来回走动。
裴淮年长身玉立，身姿挺拔如松，静静立于原地。
终于，皇上停下脚步：“你今日来求朕赐婚，是不是早料到周明远会强娶沈知念？”
“臣并不知晓。”裴淮年语气沉稳。
皇上眯起眼，神情带着了然：“你若不知，为何不去尚书府拿人，却先到了沈府？”
“臣听闻周明远欲娶沈家女，察觉事有蹊跷。”裴淮年垂眸回道。
皇上颔首，忽而正色道：“你当真想清楚了？要娶沈知念为妻？”
裴淮年单膝跪地，声线坚定：“陛下，臣思虑周全，愿娶知念为妻。”
“你是镇国将军，朕最信得过的人，未来荣光无限。”皇上语气加重，“玲珑郡主对你情根深种，甚至对皇后言明非你不嫁。你确定要娶一个和离过的女子？”
裴淮年沉默片刻，抬眸时目光灼灼：“请陛下成全。”
皇上挑眉，走到主座前坐下，指尖轻叩着扶手道：“罢了，如此也好。各家都想拉拢你，瞧着你也不胜其烦。知念是沈将军遗孤，如今和离后无依无靠，你若与她相守，反倒能让那些人断了念想。”
他忽然掀着眼皮，语气带了几分促狭，“那些表忠心的话就免了……”
裴淮年凌厉的面容稍缓，垂首应道：“谢陛下。”
皇上指尖轻敲着扶手：“今日之事虽已着人保密，但朕突然驾临沈府，终究纸包不住火。传出去，于沈府声誉、于知念名节都多有不妥。”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裴淮年身上，“你既求娶知念，朕自当成全，但也得问问她的心意。再者，她刚在沈府经历这许多事，怕是不宜再住下去。”
“还是陛下思虑周全。”裴淮年颔首。
“不如让知念先入宫暂住两日，也好让她暂时离了是非之地，清清心。”皇上抬手摩挲膝盖：“待此事风头过了，朕亲自下旨操办你们大婚之事。”
……
宋老夫人的马车在沈府门前停稳，她吩咐丫鬟：“你随嬷嬷进去通禀，就说我来了，让知念随我们回府。我身子乏了，就不进府了。”
嬷嬷应声上前敲门，门房只开了一条门缝。
两人说了几句话，嬷嬷便折返回来禀报：“老夫人，门房说，夫人进宫了。”
老夫人捻着佛珠的手一顿：“进宫了？所为何事？”
“说是太后感念沈家三代忠良，宣夫人与沈紫燕一同入宫伺候几日。”
“何时走的？”宋鹤鸣突然从旁出现。
嬷嬷应道：“就今日，一个时辰前，皇上亲自带侍卫接了人回宫的。”
“皇上亲临？”宋鹤鸣眉头紧锁。
宋老夫人奔波一趟却扑了空，语气不耐：“先回府吧，明日问你姑姑便知。”
宋鹤鸣：“母亲，那我让阿狸同我们一起回府？”
“她尚未过门，哪有进侯府的道理。”
话音未落，许阿狸在车外接口道。
“老夫人说得是，我如今没名没分，确实不该去侯府。”
说罢转身就走。
宋鹤鸣连忙追上去，却听她头也不回地说：“我跟你去了南山寺，老夫人不正眼瞧我不说，一回南洲就来接沈知念，她都要嫁人了，难不成……”
“嫁人？”宋鹤鸣疑惑打断。
他话音刚落，正好看到秦枫敲了敲沈府大门。
“请问，沈知念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