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撼山的右肩还在往下沉。
杜守拙的手指贴在刀柄上，没有动。他盯着那条手臂，从肩头到肘弯的走向，像一道歪斜的裂口。刚才那一瞬间的下沉不是发力前兆，是旧伤在抽筋。肌肉绷得太久，药性压不住痛。
郑玉寒蹲下身，从怀里摸出一张纸。纸上画着肩骨结构，红线标出断裂处和受力点。这是孙巧言留下的图。
他把纸铺在石头上，用碎石块压住四角。风不大，但纸边还是翘了一下。他伸手按住，指尖顺着红线滑下去。
“三连掌。”他说，“第一掌试力，第二掌加劲，第三掌才是杀招。”
杜守拙点头。他的眼睛一直没离开刘撼山。对方站姿未变，右手铜戒垂在腰侧，左手却微微抬起，像是要扶一下肩膀。这个动作只出现半息就收了回去。
“他忍着。”杜守拙说。
“那就逼他用。”郑玉寒指着图上一点，“黑煞劈山掌起手时，重心先移左腿，右肩承重。三掌连击，肩筋拉三次。第三次时，旧伤点会发颤。”
杜守拙终于低头看图。他的手指粗，指甲边缘有裂痕。他用指腹沿着红线走了一遍，停在肘内侧。
“这里断，整条臂就废。”
“你得在他出第三掌时动手。”郑玉寒说，“太早，他还有余力回防；太晚，掌劲已成，你就撞上去。”
杜守拙不说话。他在想之前的交手。刘撼山每次重拳前，左肩会先动一丝，像是提醒身体准备承受反冲。但右肩真正下沉，是在抬手后半瞬。那是本能反应，改不了。
“你引他。”杜守拙说。
“我来。”郑玉寒把剑抽出一截，刃口映着残光。他看了一会儿，又推回去。“我不硬拼。我绕他左侧，逼他转身。转得急，右肩就得用力。”
“不要让他察觉你在等。”杜守拙说，“你要让他觉得你能破防，但他必须用全力才能挡住。”
郑玉寒点头。他用手在地上画了个圈，代表刘撼山的位置。然后在圈外画两个点。
“我在前，你藏后。我攻三招——虚刺、快压、慢退。他若不信，就会用重手压我。那时你动。”
“我不从正面冲。”杜守拙说，“我等他重心偏左，右肩完全下沉那一刻，再出刀。”
他用手比划一刀，动作很短，从下往上撩。不到一尺长的距离。
“目标是肘内筋。”他说，“不求杀，只求断。”
郑玉寒看着地上的线。他问：“如果他不出第三掌？”
“他会。”杜守拙说，“他信自己的拳。你越快，他越要用力量压你。这是他的性子。”
“那就让他压。”郑玉寒说，“我把速度提起来，逼他连出重招。三掌之后，肩伤必现。”
两人不再说话。杜守拙把图折好，塞进怀里。他摸了摸左臂布条，血已经渗到外面一层。布条有些松，他重新缠紧一圈。
郑玉寒站起来，活动肩膀。他先把右臂甩了三下，然后握紧剑柄，做了个突刺动作。剑尖落地时偏了一分，他皱眉，重新校准。
“腿还能撑？”杜守拙问。
“能。”郑玉寒说，“只要不跳太高。”
“你不用跳。”杜守拙说，“你只要走位，逼他转体。”
郑玉寒点头。他把剑插回鞘中，又拔出一次。这次剑稳了。
杜守拙盘腿坐下。刀横在膝前，双手放在刀柄两侧。他闭眼，开始想接下来的动作。
郑玉寒靠在岩石上。背贴着石面，剑垂在身侧，剑尖离地三寸。
时间一点点过去。
杜守拙睁开眼。他看向郑玉寒。郑玉寒点头。
杜守拙把刀鞘往前推了半寸。刀尖离地一寸。
郑玉寒抬起剑。剑刃平举，正对前方。
两人都没再动。
刘撼山的右肩突然抖了一下。
杜守拙的手指收紧。
郑玉寒的脚跟离地，脚尖落地。
刘撼山左肩微动，身体开始转向左侧。
郑玉寒迈步。
他走得很慢，一步，两步，第三步踩在碎石上，发出轻响。刘撼山的目光转了过来。
郑玉寒停下。剑尖指向刘撼山胸口。
刘撼山不动。
郑玉寒突进。
一步踏出，剑光直刺。速度快，角度刁，直取咽喉。刘撼山抬左臂格挡，铜戒擦过剑刃，发出一声轻响。
郑玉寒收剑后撤，脚步轻，落点稳。
刘撼山站着，没有追。
郑玉寒再进。
这一次是虚招。剑尖晃动，逼向肋下，未到一半就收回。刘撼山右臂微动，但没出手。
郑玉寒退后两步，喘气一次，立刻压住呼吸节奏。
杜守拙的手搭在刀柄底部。他的眼睛盯着刘撼山的右肩。
刘撼山缓缓抬起右手。铜戒对着天边最后一道光。
郑玉寒第三次突进。
快刺，直压，剑锋贴着刘撼山左臂划过。这一剑比前两次更狠，几乎破皮。刘撼山终于动了。
他右拳轰出。
黑煞劈山掌第一掌。
掌风扫过地面，碎石飞溅。郑玉寒侧身避开，剑势未断，继续压迫。
刘撼山第二掌。
更重，更快。郑玉寒被逼退一步，脚跟踩在斜坡上，身体晃了一下。
杜守拙的手指顶开刀鞘口。刀刃露出一线。
刘撼山第三掌将起。
重心移左，右肩下沉。
杜守拙右手拇指顶住刀柄，左腿微曲，准备发力。
郑玉寒忽然收剑后跳。
他退得太急，脚下打滑，整个人向后仰去。
刘撼山的掌势停在半空。
杜守拙的手停在刀柄上。
郑玉寒摔坐在地，剑尖插进土里。他抬头，眼神一闪。
杜守拙明白过来。
不是失误。是信号。
郑玉寒摔坐是假，传信是真。他看到了杜守拙的准备状态，故意用这一摔，让刘撼山放松警惕。
刘撼山缓缓放下右臂。
他没有追击。
郑玉寒慢慢爬起，拍掉身上的灰。他站在原地，剑仍插在土里。
杜守拙把刀收回鞘。动作很慢，直到最后一寸才松手。
他摸了摸腰间的铜锁。半块，边缘磨得光滑。他把它按回原位，贴住腹部。
郑玉寒拔出剑。这次剑稳了。
两人不再说话。
刘撼山转身，面向巨岩方向。他的右手垂在身侧，铜戒轻轻晃动。
杜守拙盘腿坐下。刀横膝前，双手放在刀柄两侧。他闭眼，开始想接下来的动作。
郑玉寒靠在岩石上。背贴着石面，剑垂在身侧，剑尖离地三寸。
夜色渐浓。
星子一颗颗亮起。
他们的位置没变，姿势没变，呼吸也没乱。
杜守拙睁开眼。他的目光落在刀脊上。月光刚照上来，刃口泛出一层冷光。
他右手缓缓抚过刀脊。
眼中再无焦躁。
只有算计。
郑玉寒闭目。剑归鞘中。他的呼吸绵长，均匀。
两人没有交谈。
但他们都知道。
计策已定。
只等刘撼山再出一掌。
刘撼山的右肩又抖了一下。
杜守拙的手指贴在刀柄上。
郑玉寒的脚尖离地。
刘撼山缓缓转身。
他的目光扫过两人。
然后，右臂缓缓抬起。
铜戒对准前方。
杜守拙的拇指顶开刀鞘口。
刀刃露出一线。
郑玉寒的剑尖垂下一寸。
刘撼山左肩微动。
右肩开始下沉。
杜守拙的左手按住刀柄底部。
郑玉寒的右手握紧剑柄。
刘撼山的右拳抬到胸前。
掌心向下。
黑煞劈山掌，第一掌起势。
郑玉寒突进。
剑光直刺。
刘撼山抬臂格挡。
郑玉寒变招快压。
刘撼山第二掌轰出。
掌风扫地。
郑玉寒后撤一步。
杜守拙的手指收紧。
刘撼山第三掌将起。
重心移左。
右肩下沉。
杜守拙右腿发力。
身体微倾。
刀未出鞘。
郑玉寒的剑尖突然扬起。
剑刃反射月光，一道光斑打在刘撼山脸上。
刘撼山眯眼。
杜守拙的刀离鞘三寸。